張宗終默了片刻,答說:“三香開道,一香計時。老白在敲打我呢,過會兒白思思就想明白了,雖然她理解的不一定和我是同個方面。恐怕我們要清閑一段時間了。”
在佟漱的眼里,張宗終和白家兄妹的關系相當奇怪。白思禮接觸不多暫且不談,至少白思思是很信任張宗終的,還記得在水泥房里,竇淳那邊場面一混亂,白思思下意識地張口就喊“宗哥”。他們兄妹倆總不可能不知道喻田的事情,那麼這三個人究竟是怎麼保持信任間微妙的平衡呢……
佟漱越想越覺得怪異,干脆放棄了。清閑對張宗終來說大抵不是件好事,他偷偷瞄了他一眼,見這人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頭發也不扎。兩人無言半晌,佟漱起身去拿電腦,他站起來走了兩步,突然回過勁兒來,轉身道:“不對啊,老白肯定不在很遠的地方,不然怎麼能對我們的去向了如指掌呢?”
張宗終不答,佟漱復又走回來,立在沙發靠背后面。張宗終半仰起頭盯著他,眉微微蹙著。只看一眼,佟漱便覺得這屋里又多了個心事重重的人。他暗自嘆了口氣,轉而改口道:“你的發繩呢?”
“枕頭底下。”張宗終正過腦袋答說。
佟漱一聲不響地進到書房,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黑繩和玉瑗。他把玉瑗穿到繩子上、站在沙發靠背后攏了幾下張宗終的頭發一手抓住,另一只握著黑繩卻無從下手。比劃幾下未果,佟漱尷尬了一秒鐘,求助道:“這是怎麼綁起來的?”
“笨死了。”張宗終說著,拿過黑繩動作利索地把頭發綁了起來。
佟漱試圖記住是怎麼綁的——未果。他撇撇嘴,驀地又說:“哎,我問你,白思思給你發工資嗎?”
“發。”張宗終站起身道,“冰箱里有菜?”
佟漱抿了下嘴,干巴巴道:“哦,那沒事了。”
第124章 防塵罩
張宗終簡單做了幾樣菜,兩人吃完后佟漱默默站起身去洗碗。他感覺家里已經達成了共識,飯是誰做的等吃的那個人就要自覺去洗碗。這倒跟他爸媽還在世時挺像的。佟漱洗碗的手一頓,突然發覺有許久未曾打掃過父母的臥室了。
從廚房出來,張宗終又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發呆。真是老爺爺的作息習慣,佟漱懷疑如果把電視打開到電話購物放一個小時這人也不帶換臺的。他沒忍住,搭話道:“宗哥,你就沒什麼興趣愛好嗎?”
假如這個時候他答喜歡打太極或者上公園和老太太跳舞之類的,佟漱覺得自己是會相信的。誰料他想也不想便說:“畫畫。”
還挺文藝的——佟漱在心中自言自語,余光瞥見他坐直道:“你在干什麼?”
“啊,”佟漱推開自己父母臥室門的手停住,“好久沒打掃了,我清清灰。”
自從母親也過世后,房間里的家具就都罩上了白色的防塵罩,這些防塵罩還是他媽過世前親自挑選買回來的。床邊那張小桌的罩子上有塊兒淺淺的咖啡色印記,是有回佟漱端著咖啡進來時腳滑了下不小心灑上的。
視線落在那塊兒印子上,佟漱恍惚了片刻。他記得自己當時又是放進洗衣機攪、又是手搓了整個下午,那塊兒印子淡淡褪了色,但始終留在上面,怎麼洗都洗不掉。
于是他坐在洗手臺下面大哭一場,比母親去世那天哭得還大聲、還痛苦。
“幫幫你?”是張宗終的聲音一下子讓他回了神。佟漱回頭,張宗終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框,“我能進來嗎?”
“嗯。”佟漱點頭。兩人都默不作聲,一起把防塵罩慢慢拆下來。屋里長久無人進出,地板仍然锃亮光潔,但佟漱還是把地又擦了一遍。這個過程張宗終倒是沒再搭手,只是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
最后,佟漱把大塊兒大塊兒的防塵罩往洗衣的滾筒里塞。沉甸甸的,像是沒頭沒尾、怎麼塞都塞不完。佟漱驀地啞聲道:“挺好的。至少你家里還有人在等你回家。”
他鼻子一酸,“算了,當我多嘴吧。”
佟漱拽著防塵罩、把兩手都放進了滾筒里,他的肩膀倏地沉了下去,垂下眼道:“張宗終,要是我現在想給我父母燒紙,應該怎麼做?”
片刻,張宗終才走到了佟漱身后。他手搭在佟漱肩膀上,近乎小心翼翼地放了會兒,才慢慢挪到他后脖頸上,捏了下,低聲道:“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是我們毀了你的生活。”
這似乎是佟漱第一次聽到張宗終真正把自己和神機放在同一個位置上。佟漱用掌根蹭了下眼眶,悶聲道:“……廢話。”
他理了理心情思緒,很快便抓住機會開始跟張宗終討價還價,“你至少讓我明白到底為什麼吧,就是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
“你不會死的。”張宗終淡淡接了句。佟漱回身抬起下頜,見他卻垂著眼簾,眼里微微放空。佟漱心里突然揪緊了、說不出的難受。
張宗終俯下身,那只手重新搭回佟漱肩膀上,他慢慢道:“不過我說不定會死吧,畢竟我答應了和你換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