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也顧不上干不干凈了,過去坐好,張宗終順手把手電筒拿過去擰到亮度最低,才道:“等天亮紫氣東來的時候再走。那個人沒拿手電,但我們不打光肯定走不回去,至少等能看清四周了再從屋里出去。”
“我沒明白那個人到底是要干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佟漱說完也覺得自己這話聽上去異常天真,閉上了嘴。張宗終倒是沒笑,闔眼道:“那個人在替死在這兒的冤魂找替身,那六個酒杯是給我們準備的,大概車剛到的時候他就發現我們了。”
“那,那些煙?”話剛說完,他好像也有點懂了,恐怕是祭鬼一類的事情。這樣一來豈不是說這個人有可能是災害遇難者的家屬,一直守在山溝溝里?那他怎麼生活,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但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他有點回過來勁兒了,試探道:“我們會不會不是第一批進到這里的人了?已經有人……這樣死過了,老白知道死人弄不死我們,也還有活人上趕著,所以才——”
“有可能。”話音未落,張宗終身上的對講機亮起紅燈,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又冒了出來。電流聲攪弄得幾乎分辨不出對面到底是誰說了什麼,張宗終調了半天,聲音驀地大到刺耳,電流與令人喉嚨發癢的咕嚕聲同時冒出來,那人說道:“放下……放下……”
第110章 誰
佟漱心里狂跳起來,這要是那四個人的聲音,只能說明他們快被勒死了!張宗終沒什麼反應,把對講機關了擱在身旁,臉上卻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一眼時間,馬上就要四點了,再有十來分鐘興許天就會亮起來。饒是如此佟漱也完全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眼睛一直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手機響起低電量提醒、屏幕越來越暗,等待令人提心吊膽,不知不覺、佟漱倚在了張宗終身上。他沒有動,他也只是靜靜地聽著呼吸的聲音,佟漱驀地輕聲說:“我好累。”
“嗯。”張宗終半垂著眼,應了聲。佟漱又說:“我覺得特別荒唐。”
張宗終又嗯了聲,半晌,他伸手輕輕揉了下佟漱的后腦勺。佟漱小聲嘟囔說:“手拿開,臟死了。”
張宗終回擊道:“你手也沒干凈到哪兒去。”
佟漱低頭笑笑,不做聲了。
四點一刻,純黑的天空顏色變淺,暈開成一片黑蒙蒙的深藍色。佟漱昏昏欲睡,想揉眼睛,看了下自己的臟手,剛要收回,樓下突然傳來一聲玻璃爆響,咚咚咚響動飛速在樓里震蕩起來。與此同時,張宗終騰地站起身、拎著佟漱沖到窗邊的紙箱前,三兩下把那些灰燼全拍在了他身上,“閉氣順著我們來時那條路跑——”
來不及反應,佟漱被他連推帶擠到窗外的土坡上,余光只見一個足有二三人高、蜈蚣似的東西從樓梯間爬了上來!那東西柱狀的泥土身體上伸出數支關節扭斷的胳膊和腿腳,蠕動著正往屋里爬,一瞬間,佟漱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手腳的存在,張宗終袖口滑出那根繃緊成直線的黑繩、厲聲道:“快點!”
快跑!
那聲音仿佛一下子驚醒了佟漱,他飛快跑上土坡,冷冽的風倒灌進嘴里,整個喉嚨與鼻腔像是刀割般刺痛。
他無法回頭,腦海中全是那怪物蠕動的樣子,張宗終的身影和它比起來竟是那麼小,脆弱得好似下一秒鐘就會被卷進去、成為另一部分殘肢。
誰能救救他呢?
佟漱感到自己五官內部全部刺痛起來,寒風順著咽喉刺進肺葉,他脫口而出,拼盡全力喊道:“救命啊!白思思,白思禮,老齊——救命啊——”
在這一刻,他掙脫了夢里那種怎麼跑也跑不快、怎麼喊也喊不出聲的感覺,嗓音沖出口像是撕裂了聲帶。佟漱翻上山坡,身后傳來轟隆隆巨響,他沒有辦法回頭,眼前是破曉第一縷金紅色的光芒冉冉上升,夾雜著水泥斷裂令人膽寒到頭皮發麻的巨響,佟漱看到、對面也有兩個人狂奔過來,是老齊和白思思!
佟漱感覺他們兩個嘴里也在嚷嚷著什麼,但他什麼也聽不見,只有轟隆。老齊手里抄著兩把寒閃閃的菜刀拔腿狂奔,白思思滿臉驚恐、不可置信,三人錯身,白思思一把拽住佟漱,長長的指甲扎疼了佟漱的胳膊。
他終于回過頭,只看到自己跑上來的那土坡塌陷下去,樓體斷裂飛起滿天揚塵,一瞬間,所有聲音都回來了,佟漱聽到白思思的尖叫。
“張宗終——大哥——大哥!”
佟漱大腦一片空白,霎時眼前天旋地轉,他余光只瞥見一雙泥手攥住白思思的腳腕猛拽,兩人一起撲通倒在地上,泥土像是活物般漫上手腳、無形的力量將兩人往土里拖,佟漱又聽到了呼喊聲,但泥土已經灌進了鼻腔,有雙手好像卡住了脖頸,佟漱眼前一黑,最后一刻,只記得白思思死死攥著他的袖肘。
第111章 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