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漱看他,他也看佟漱、眉心微微擰著,怎麼展也展不開。
半晌,張宗終突然伸手,虛攏著手指捂住了佟漱的眼睛。兩人誰也沒動,佟漱可以從那只手感受到張宗終呼吸的頻率,很輕而緩和。他驀地安心了些,腦子沒那麼亂、鬧劇似乎也唱到頭了。佟漱合上眼睛,睫毛從他指縫間輕輕掃了過去。
那只手不涼,但也沒那麼暖和,仿佛只是自己的手遮住了眼簾、想要擋住嘈雜的外物,盡快做個好夢。他情不自禁朝著手的方向微微湊近了些。
思緒開始不受控制,數小時怪事不斷的疲憊催著身體盡快休息。佟漱昏昏欲睡,只期望那只手先不要走,再遮一會兒。
或許再有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快要抽離,那只覆蓋在眼眶上的手驀地輕輕捏了下他眉心,佟漱驚醒,只見張宗終緩緩收回自己的手。他側身躺著,眼神相當清明,用口型對佟漱道:“別睡。”
不遠處,搖椅嘎吱愈加緩慢、漸漸停下,老齊也睡熟了。
第103章 第一日
張宗終輕手輕腳地起身,順手拉了把也爬起來的佟漱。兩人悄聲下樓,佟漱做賊心虛,生怕驚醒了那四個人、大氣也不敢出。等他反應過來,張宗終已經拉著他正往屋后的樹林走。
這兩天都是多云,黑暗中的樹林里有股潮濕的土氣。剛剛才從樹林里看到了那麼些人影,佟漱心有余悸,不由地拖著他的袖肘。張宗終頭也不回,打著手電筒大步流星往深處走。白色的電筒光束是四周唯一的光亮,在林子間隨著步伐輕微晃動。
對明光本能地追求令佟漱眼睛緊盯著光束,走著走著竟然莫名其妙有些頭暈,像微醺似的,無法集中注意力。
可能走得都不是直線了——佟漱胡思亂想,回頭看了眼,其實沒走出去太遠、還能看見二層三層的窗戶。他心砰砰砰狂跳,剛想喊人停下,張宗終卻已經站定了,拿著燈筒往樹干上照。佟漱本想開口,瞥見了樹干上有些奇怪的符號,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那些符號似乎是直接刻畫在樹干上的符箓,大抵有些日子了,邊緣已經變得圓潤,刻開后裸露的樹干顏色只比樹皮淺一點點。強光反射回眼睛后有些斑影,佟漱愈發暈頭轉向,揉了下太陽穴,隨口道:“這什麼東西?”
張宗終手極快地抓著他胳膊扶住他人,頭也不回道:“別緊張,適應一下就好了。”
他說著,收起手機,光源頓時消失。他抬手解下發繩,用食指把玉瑗按在樹干上。剛劃動一下,玉瑗自己左右擺動起來,越擺越快、倏地套到了他手指指節上。
佟漱勉強集中注意力,看向他手指底下。玉瑗晃動得人更加眼暈,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很多樹干上都有同樣的符號。佟漱干脆轉過身去不看樹林,閉上眼試圖緩解頭暈。他信口道:“這到底是什麼啊,鬼畫符嗎?”
“嗯,”張宗終應了聲,低聲道,“還真是。”
佟漱微訝,伸手揉著眼睛,“鬼還會畫符?”
身后,張宗終沉默須臾,出了口氣。佟漱總覺得他是在嘆氣,還沒等細想,張宗終解釋說:“我的意思是,這些并不是真正的符箓。只是把一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東西湊到了一起,非但不會起作用,反而會吸引來各種烏七八糟的東西。
”
佟漱聽得暈暈乎乎,四周太暗,眼皮下一點點光暈都沒有。心底有某種直覺告訴自己,刻上東西的樹干正是那些前來“圍觀”的冤魂聚集的位置,佟漱毛骨悚然,立刻感覺四周的黑暗里像是蟄伏著許多人影。他手倏地伸到后面抓住了張宗終手腕,壓低聲音道:“老白干的?”
“可能吧。”張宗終說著,把他轉過來,“睜開眼睛看我。”
佟漱無奈,只好微微睜開眼睛看向張宗終,其實根本看不太清楚五官。剛這麼想完,罩在月亮上的云層慢慢移轉,周圍一下被月光映照敞亮起來。佟漱心道老天爺真給帥哥面子。他睜開眼,張宗終手不動彈,只用指頭做了個“旋轉”的動作,“老白最擅長搞這種讓人頭暈的氣口,一暈就容易犯錯誤。不要躲,去適應。”
他手指修長,把這個很平常的動作搞得讓佟漱莫名臉上發燙。佟漱腦袋里跑火車,直呼好色情,不要隨便對著人家做這種事好不好!他騰地又背過身去,視線一下落回了二樓窗戶口。
水泥窗口的左下角有半個腦袋和肩膀,從墻后僅僅露出一只黑洞洞的眼睛。此刻,佟漱莫名知道“他”一定和自己對上了視線,因為“他”嘴角咧開,緩緩地笑了起來。像是一個人正蹲在窗戶下面,偷偷從遠處觀察,不是為了隱藏自己,恰恰是在等著有人發現。
佟漱腦袋一炸,那絕對不會是白思思或者竇淳,肩膀和腦袋都太腫脹了,是那個泥人!
第104章 折返
佟漱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他挪不開視線,那泥人也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