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得很認真,佟漱驀地有點想笑,還有點說不上來的感受。只是覺得像是側著躺躺久了,心臟受到壓迫有點上不來氣兒。佟漱沒動,他揉了下眼睛,反問說:“你知道我那天在想什麼嗎?”
張宗終又看過來,但佟漱不想看他,干脆半垂著眼,繼續道:“我在想,老白的玻璃眼珠不知道到底是留給什麼人看的。會不會其實他還有一幫子叫妙算的同伙。”
實在是太安靜了,佟漱能清楚地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他說完想起來以張宗終的“事業心”沒準兒會完全會錯意,趕忙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別和我說什麼噩夢。我的人生已經被你們攪成一灘渾水了。沒有辦法當成噩夢。”
他心里有股不吐不快的氣,悶在胸口,很怕張宗終打斷自己,遂一股腦道:“我下半輩子都會擔心會不會還有妙算,會不會再有個飛來橫禍、一堆人沖進我家里,強迫我加入邪教組織。我永遠記得那些鬼魂,記得那些我本來一輩子都不會去的地方,還會記得你。”
終于,佟漱把手心兒墊在側臉下,抬眼看他,“如果我活下去了,我是在用你的命活下去。我不知道具體會怎麼樣,但我就是忘不了。我有退路嗎,我的退路又在哪兒呢?”
他覺得自己很累,像是沉沉的夜色和張宗終那雙深沉的眼睛把他也給感染了,輕易地就把疲倦也帶給自己,不由分說扯了下去。佟漱挪不開眼睛,他有點適應了昏暗,漸漸可以清晰地看見張宗終的側臉與輪廓。佟漱伸出手,彈了下他額頭,“你想的太遠了。
我覺得我們既然住在一起,躺在一張床上,我們睡過,我對你有好感是件挺正常的事,你也同樣。不用在意。”
說罷,他也正過身平躺著,輕聲道:“就這樣吧。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不是個壞人。你壓力太大了,我壓力也很大。我們腦袋都不清醒,滾到一起去挺正常的。”
佟漱感到這番話似乎也撫平了自己的心口——假如忽略腦袋一陣陣發緊的話。他真的不太想也不太敢看張宗終,但眼睛還是鬼使神差地追了過去。果然,張宗終也在看自己。他的眼睛還是很好看的,并沒有被昏暗暈開、帶著一些茫然和佟漱看不懂的東西,只要盯著看一晌就會往下陷,他已經見識過了。
張宗終看了他一會兒,翻身側躺過來。他緩緩開口,聲音并不似佟漱一樣越說越小,“那你現在清醒嗎?”
半晌,佟漱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應該猶豫須臾,但被褥沙沙地已經開始細響。佟漱伸手攬住了他腰,模模糊糊道:“……不太。”
第090章 向前
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佟漱對兩個人接下來又會滾到一起去絲毫不懷疑。張宗終是個直男——直男個腦袋,沒有哪個直男可以如此自然跟同性滾到一起!至少他現在不是直男。佟漱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會拒絕。但其實誰也沒有再進一步。他的腦子確實不太清醒,可只不清醒了幾秒鐘就像跑火車一樣胡亂呼嘯起來。
幾寸之距,張宗終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手輕輕搭在佟漱手上,帶著碰過涼水后那種冷又有點發僵的觸感,有點像雕塑。
看來他不是上一秒鐘說著“我們不合適”,下一秒鐘就可以跟別人滾在一起的人。佟漱一面覺得有點好笑,一面心里驀地又難過起來。
在這一刻,他是愿意承認自己對張宗終充滿了好感的。什麼虛的都不談,他長得這麼好看,安靜地睡在自己懷里,大抵沒有人不會內心悸動,何況兩人還睡過。他甚至覺得張宗終這種有話直說挺好的,這人可能滿腦子都是殺老白,誰也不耽擱誰,挺好的。
沒人規定不能對炮友有好感呀。
佟漱這樣想著,心里卻并沒有好過,只是火車到站了,內心平靜了。他往外挪了挪,有點冷,又縮了回去。
一切思緒都停在彼時,只有未來隨著時鐘滴滴答答向前。
翌日早晨,佟漱睜開眼呆愣了幾秒鐘。他愣了幾秒鐘,張宗終就和他對視了幾秒鐘。佟漱不動,他也不動。半晌,佟漱干巴巴道:“你為什麼盯著我看。”
“因為我醒了。”張宗終面無表情道。
佟漱感到莫名其妙,“那你就起來啊——”他一挪身子,發現張宗終的胳膊在自己脖子下面。張宗終抽回手,平躺過來,“你把我手壓麻了。”
他坐起來,盤腿在床上低頭發了會兒呆,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犯迷糊。大抵因為一直側躺著,他垂下來的頭發有一縷壓得尾梢微微打卷兒,佟漱爬起來順手理了下,“你是不是沒完全吹干頭發就睡覺了。”
“會感冒——”他說完,當即想起來感冒曠工不就是張宗終的目的嗎?佟漱差點笑出聲音,硬憋住了,把那一縷拿給他看,“壓卷了。”
“隨便吧,”張宗終瞇縫著眼睛道,“反正我也不出門。
”
佟漱確信了他其實根本沒睡醒。他起身下床洗漱,沒理張宗終,反正他要是困還會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