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終身上滾燙滾燙,臉頰眼下發紅。他似乎清醒了些,自己勉強站住,佟漱不敢此時就架著他從濕滑的土路下山,萬一滾下去了兩人只怕尸體都找不回來。他只能寄希望于有個隱蔽點的地方能避會兒雨,但這種地質結構的野山不太可能有可以容身的洞穴,只能往林深處找樹更密集的位置。
那兩個鬼影像是消失了,佟漱心懸到嗓子眼,不停地開口道:“你千萬別睡別暈過去,跟我說說話。”
張宗終不答,佟漱心里更慌了,“張宗終,理理我,不說話我把你扔這兒了。”
越走越深,下著雨無法打光,佟漱幾乎是抹黑在走。前方密林深處,那黑影再次出現,這次卻開始對著兩人招手!佟漱心一橫,干脆朝黑影走去,每走近些,黑影便顏色變淡一分,在他徹底消失不見前,林間竟出現了一座荒廟!
聊齋劇情——佟漱咬牙,別無選擇,拖著張宗終走進廟中。荒廟沒有牌匾沒有神像,早已無法分辨曾經供奉過哪位神靈。門倒是能關上,佟漱把張宗終挨著土供臺放下,坐在旁邊狂喘了幾口氣。
他身上濕透了,袖口能往下滴水。張宗終臉色蒼白,突然咳嗽了幾聲,半睜開眼睛。佟漱強忍住想給他一巴掌的沖動,深吸了口氣道:“別睡,聊聊。”
“給我一個你必須上山的理由,最好能說服我。”兩人坐得很近,張宗終吸氣像風箱似的喘得嚇人。大抵太冷,他整個人貼在佟漱身上,半晌,他緩慢地說:“找老白。”
他說著,又瞇起眼睛。山上比佟漱預想得還要冷,他沒有生病,身體也輕微地打著顫。
佟漱快要氣瘋了,抬手拽了下張宗終頭發,“別睡,回答我。”
這次,張宗終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直接歪在佟漱身上。佟漱氣極反笑,“那你現在找到了嗎?我就覺得你快把自己折騰死了。”
張宗終閉著眼睛,呼吸聲慢了些,他答非所問道:“別擔心,找到了老白,我會和你換命的。”
這句話就像一顆火星子,點燃了強壓著火的最后一絲理智,佟漱大喊道:“換命換命,換他媽的命!你的命就不值錢嗎!”
張宗終仍是不答,嘈雜大雨幾乎蓋過他的喘氣聲。片刻,張宗終緩緩道:“值錢。但沒有你的值錢——”他說著,自己坐直了,一口氣道,“你只要幫我找到白相瓏就好了,然后把眼前的一切都當成一場噩夢。”
“噩夢?”佟漱手差點揮到他臉上,硬是縮了回來,大聲道,“你,白思思,神機,不由分說跑到我家來把我的生活攪成一灘渾水,就想讓我當成一場噩夢?你們有病吧!死在這兒便宜了你,我拖也要把你拖到山底下淹死你!”
張宗終半抬起眼睛看向佟漱,那雙眼睛好像并沒有聚起視線,只是愣愣地看了過來。片刻,張宗終笑了下,把手機遞給佟漱,“打給白思思——”
他說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065章 手機
佟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衣領,但張宗終人已經沒了反應。他把他拽過來挪到自己腿上,在這一刻,佟漱的安全感徹底粉碎。理智告訴自己應該趕緊獨自下山走人。
可是,他就是站不起來。做人的底線,還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佟漱可悲的發現,自己選不出來到底為何。
他狂喘了兩口氣,張宗終身上涼的已經和地磚沒什麼區別了,他把人盡量摟進自己懷里,抓起手機。
山頂幾乎沒有信號,張宗終沒有存通訊錄的習慣。張宗終叫他給白思思打電話一定有自己的考慮,想找到正確的電話號碼,要不從最近通話記錄往下一個一個打,要不就翻短信找找有沒有信息。佟漱暗自祈禱張宗終在這個年代還會發短信聯系人,他打開信箱,往下劃了半天都只有廣告。一直拉到最底下,突兀地跳出來了一條短信。
佟漱呆住,這顯然不是正確的號碼,但他還是點了進去。界面上只有四條信息,來自三年前的六月,前三條都寫著同樣的話:哥,救救我。
第四條隔了五分鐘,卻完全是另一種語氣,深深的絕望仿佛穿透佟漱直逼心口:張宗終,我恨死你們了。
佟漱心里狂跳,騰地按滅了手機。滅下去的一瞬間,他從屏幕的反光中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老人的臉!
佟漱不受控制叫了一嗓子,拽著張宗終差點跳起來。綁在手上的黑繩繃緊成折線,差點將繩結彈開。那老人倏地往后縮了下,顫巍巍道:“沿槐村,沿槐村——”
隨著佟漱跳起來同時,張宗終沉吟一聲,攥著他的腕子似乎想自己站起來。老人穿著一身明藍色的壽衣,嘴里不停重復道:“沿槐村,沿槐村……”
佟漱反應過來,這是托夢的那個人!
他硬著頭皮看向老人,老人兩手合十朝著佟漱拜,又伸出一只手,指向荒廟的房梁。佟漱不敢動,他瞥了眼張宗終,眼睛移回老人身上,緩緩道:“你別動,我上去,我現在上去。
”
他說著,松開張宗終,把他小心地放在地磚上,眼睛仍是盯著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