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沒有路可言,天氣轉涼,枝葉雖然還在肆意生長,但枝梢變得極脆,即使借力也不能使勁兒。佟漱舉著手機在后面打光,張宗終只讓他盡量走自己踩過的位置,饒是如此,佟漱還是滑了一下,幸好張宗終反應奇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但糟糕之處在于,上次他從水庫坡道上險些滾下來,張宗終都能一只手穩穩拽住。這次只是腳下略微踩空,張宗終竟險些也被他拽倒。呼吸聲像風箱似的,是腳步聲唯一的伴奏,更糟的是,爬到半山腰時,有滴涼絲絲的水落在了佟漱臉上,下雨了。
兩人在還算平坦的地方稍微喘口氣。張宗終一手扶著樹干,已經有些站不穩了。雨絲細密,眼下還沒有轉急的意思,佟漱回頭看了眼燈火滅盡的村落的位置,又感覺自己可能活不長了。
還有最糟糕的,不知何時起,有兩道黑色的人影遠遠跟在兩人身后,不時出現在佟漱眼角的余光里。他沒法開口告訴張宗終,只能盡力忽略。好在兩個人影也只是跟著,沒有再上前的意思。
臨近山頂,張宗終的步伐明顯慢了許多,呼吸的聲音愈發急促,佟漱感覺他可能快斷氣了。雨絲已把兩人肩頭額前的碎發盡數打濕,漸漸的,雨滴變大,兩個黑影立在雨幕中安靜地站著。遠處,林間隱約現出了一小點暖色的光芒,佟漱一頓,定睛看了須臾,拉住張宗終,“宗哥,那邊好像有個小屋!”
第063章
張宗終毫無反應,佟漱瞥了眼,大抵他此時已近意識模糊了。
管他什麼老白活人死人的,命最重要!佟漱拽住他往那燈影快步趕,走近了,一間簡陋的木屋矗立在小雨中,布滿灰痕的玻璃窗內亮出煤油燈的輪廓。佟漱推門,沒有上鎖!他把張宗終拖進去,回手關門。
張宗終進屋直接坐在了地上,頭半仰起倚著墻,閉上眼睛。往常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觀察四周,現在只能由佟漱代勞了。不提亮著的煤油燈,屋里明顯有人生活的痕跡。地上到處都是方便面和速食包裝袋,床鋪很臟,散發著股油泥味,佟漱寧愿坐在地上。有張缺了角的矮桌,桌上扣著幾只相框。桌下則塞著測量儀器和單反相機,都很舊、落滿灰塵;還有好幾部早已沒電關機的翻蓋手機。佟漱心里有點不妙的預感,趕忙去翻開相框,里面夾著的正是李老板家里那張同考察團隊的合影,只是角上沒有寫日期!
他把另一只相框翻開,這是張全家福,除了那對老夫妻和李老板夫妻倆,最左邊還站著個年輕人,跟李老板長得很像,十有八九是他兄弟。
佟漱心里咯噔一聲,挨著張宗終坐下,把相框拿給他看。張宗終本來仰著的腦袋直接歪倒在了佟漱肩膀上,瞇縫著眼睛似乎在努力聚起視線。佟漱不知覺地壓低聲音,匆忙道:“宗哥,我覺得你可能猜錯了……那些考察隊員,可能是照片上這個人弄死的……”
考察隊員的裝備基本都在這間簡陋的木屋里。測量儀器,單反相機,筆記本電腦甚至手機,在那個年代仍是很值錢的東西。
李老板曾說過他們這個地方窮得要命,會不會是李老板的兄弟起了歹意,把人溺死在湖中,這種村子根本沒有秘密,也許他不敢再銷贓,逃到了山上——
佟漱眼睛胡亂掃著屋里,從床下看見了只木箱。他飛快地把木箱拉出來,里面裝著不少鐵子彈,但沒有土獵槍。佟漱心里越來越涼,倏地扳過張宗終的頭盯著他道:“張宗終,你快點告訴我你帶你的槍了。”
張宗終反應很慢地推了下佟漱的手,沒推開。他含糊道:“沒帶,白思思——不知道我有槍。”
“操!”佟漱罵了句臟話,把箱子推回去。暖色的燈光已經無法再帶來任何暖意,箱子剛被推回去,佟漱手一抖。
煤油燈!
“快走,”佟漱自言自語著,去架張宗終,“燈還亮著,他隨時都會回來。”
張宗終意識模糊,要推他的手,“你走吧,我——”
“你他媽的有病吧!”佟漱要瘋了,不由分說把他架起來往外走,嘴上罵罵咧咧道,“你他媽的死了我他媽的怎麼辦!”
雨不知何時轉急,到處是嘈雜之音。兩個黑影矗立在遠處一動不動,仍不知是人是鬼。佟漱半架半拖著張宗終往樹林小跑,情況已經不可能再糟糕了。
方向不明的山頭,兩個百分之九十可能是野鬼的黑影跟著。
山上還有個持有獵槍的殺人犯,隨時可能撞上。
【我真的覺得殺人犯比鬼嚇人多了,要是鬼我就躺下休息了,殺人犯我腿斷了也得爬起來繼續跑】
第064章 大雨
“我真的要恨死你了,你自己身體什麼情況心里沒數嗎!”佟漱架著意識模糊的張宗終一路罵罵咧咧竄進樹林深處,不知是不是在給自己壯膽。
越下越急的雨水灌進嘴里,寒意仿佛順著也鉆進骨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