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晚飯
一下午,張宗終都在睡覺,完全沒有好轉的樣子。他不知道跟李老板說過什麼,主人家也沒上來打擾過。佟漱閑來無事玩手機,發現這地方信號極其不好,他隱約又有那種要出事的預感,不由地坐在床邊觀察張宗終。
他睡著的時候很是安靜,幾乎不翻身,呼吸總算是平緩下來。眼圈泛紅、偶爾還會不自知地蹙眉,像是陷在什麼噩夢里。佟漱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這人也沒有要醒的意思。
天很快就黑了,窗外沒有路燈,湖水上閃動著幾片屋內燈影的波光,被風一吹泛起層層紋理。兩人有一天沒吃飯,佟漱餓得心慌,打算下樓找找李老板。走到二層正碰見他上來,佟漱僵硬地打招呼,李老板小聲說:“張先生睡了?他說他感冒了,我也不好意思上去吵你們。”李老板呵呵直笑,“生意慢慢談嘛,和氣生財。”
佟漱站在樓梯間跟他干巴巴聊了幾句,倒是打聽出來了這地方位置實在太偏,又沒有定點扶貧項目。種樹來錢慢,村民慢慢也就改做別的生意謀生去了,他是少有的還在堅持種樹的幾家。
佟漱把飯端到了樓上,往常來說,一進一出一關門、再加上放東西的聲音,張宗終早該驚醒跳起來殺鬼了。看來確實身體狀況不佳,佟漱把托盤放下坐到床邊,手剛挨到他額頭,張宗終慢騰騰地一偏頭,悶聲道:“好暈……”
“你把飯吃了再吃一次退燒藥吧,”佟漱硬是探了探他額頭,“你這樣要燒出毛病了。”
李老板實在熱情,又是燉雞又是燒肉,除了粥沒一樣張宗終能吃的東西。
他看著也不太想吃,坐起來喝了兩口粥就又放下了。佟漱立刻也放下筷子,說道:“你這樣下去不行。非要今天就出去嗎?你要是暈倒了,最近的診所也得開個幾十里路才能到。”
“死不了,”張宗終抬眼看他,“你可以留在這兒,我自己去。出事也落不到你頭上。”
“你怎麼回事,”佟漱要給他氣死了,“有病吧”差點脫口而出。隨即想起來他現在還真的有病,梗了下,不甘示弱道:“我不是在關心你嗎,你嗆我干什麼!”
張宗終垂眼,把碗重新端了起來,繼續喝粥。這種沉默令佟漱有些坐立不安,他驀地感覺自己不該和他絆嘴,畢竟生病的人確實容易情緒不好。正左思右想,張宗終低聲道:“佟漱,你要是死了、變成鬼,你會不會回來找我索命?”
這也太不吉利了!佟漱在心中吶喊,差點嗆住,他放下筷子趕忙道:“胡說八道,我才不會死!我變成鬼第一個去找白思思,你要是敢幫她,我再去找你。”
張宗終笑笑,沒再說什麼。那碗粥他到底沒有吃完,放下后就對著白墻走神,眼睛看著愣愣的,有點呆、不像平日一樣銳利。信號不好玩不成手機,佟漱打算出去外面抽煙打發時間,他剛站起來,張宗終看他一眼,慢慢地說:“我包里有干艾草,你拿出去煮點水,把眉心、額頭和脖子肩膀都擦一擦。”
佟漱到底看過幾部港產鬼片,忍不住問說:“你是不是嫌我晦氣?”
“差不多吧,”張宗終說話仍是慢吞吞的,有點鼻音,“你招東西招得太快了,比我想的快很多。”
佟漱撇撇嘴,拉開他的包,意外瞥見他帶著令牌和那把生銹的刀。
他拿著用透明袋封好的艾草剛要下樓,忽然反應過來,轉頭道:“今天不出去了?”
“嗯,”張宗終躺回去,“明天再說吧。”
第059章 相框
一天洗了兩回柚子葉艾草水,佟漱感覺自己快被腌制入味了。他要上來前遇到了李老板和他老婆,免不得又是一通客套寒暄。沿槐村實在沒什麼娛樂,李老板和他老婆散完步后要去同村的親戚那兒打撲克,還不忘邀請佟漱一起。
佟漱費了好半天功夫才拒絕,自己回去。李老板倒也放心讓他們自己留在空屋里,沒準兒因為房子內沒有值錢東西。進屋時張宗終還沒睡著,這次佟漱摸他額頭他沒躲,而是問說:“還燒嗎?”
“燒成開水了。”佟漱嘟囔了句,“你原來一直都這樣?”
“不會,”張宗終閉眼,翻身背對著佟漱,“好幾年沒這樣過了。以前就算有,吃點藥第二天也就好了。”
他一生病,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銳氣都沒有了,佟漱在一瞬間有了種張宗終現在可以任我魚肉的錯覺。他想著想著,手鬼使神差地伸過去,把他腦后的發繩解了下來。張宗終沒動,只是悶聲說:“別亂拿,放床頭。”
“哦。”佟漱略感沒勁兒,還以為他可能會跳起來呢。他不再擾他休息,沖著窗戶坐在床沿上往外看,外面幾乎是漆黑一片,偶爾幾聲犬吠反襯得四周更加幽靜。湖邊有幾個人在慢慢悠悠地散步,似乎是要繞去河對岸。
他剛躺下闔眼,驀地聽見張宗終低聲道:“佟漱。”
“又干什麼?”佟漱坐起身。卻見張宗終也半直起身子,把黑繩遞過來,說道:“系手上。
”
遞過來的黑發繩已經綁好了結,佟漱戴在手上,那邊張宗終又躺了回去,仍是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