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堅定而迷茫,但又很累——
佟漱驚醒了,他下意識看向副駕駛座,上面卻沒坐人。張宗終在車外面背對著佟漱抽煙,那縷沒扎進去的頭發重新束好了,玉瑗翠綠的顏色把黑發襯得更黑。
似乎感覺到佟漱醒了,他轉回身走過來。佟漱把車窗放下,張宗終伸手道:“鑰匙交出來。”
佟漱舔了舔嘴,沒拿鑰匙,猶猶豫豫開口道:“你沒必要關我。我想通了,這次不會再跑了。”
張宗終不置可否,他拉開車門重新放上副駕駛座,佟漱頓時一縮。張宗終卻沒再做什麼,只是開始揉太陽穴。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半晌,張宗終才又道:“煙?”
他說著,把煙盒打開,遞給佟漱。佟漱抽了一根點上,忽然脫口而出說:“你爸媽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可能夠蹲十年監獄了嗎?”
張宗終笑了一聲,佟漱聽不出來他笑里的意思,驀地有點煩躁。張宗終摸出手機,點了幾下拿給佟漱。
微信的界面,發消息的是個備注叫“張儀”的人。這人只是隔幾個月給張宗終發來一對中年夫婦的照片,有些是正臉,有些看上去是偷偷拍的。偶爾里面夾雜著“你還不回家?”和“想想你爸媽吧。”
消息和照片停在了半年前,張宗終也一條都沒回復過。他發現張宗終把這個人的消息設置成了免打擾。佟漱把手機遞回去,“你父母?”
“你猜他們知道嗎?”張宗終反問說。
佟漱不答,只說:“這個人是你堂兄弟?韓仕英是你表妹,神機的頭目也姓白,搞了半天全是一家子的事。白思思和白思禮不會其實也是你親戚吧?”
這次,張宗終搖頭道:“不是。
以前家里住的近罷了。”
此刻,佟漱的思路突然異常清晰,他抿了抿嘴,又說:“留下那個陶罐的人是白相瓏、白思思和白思禮的小叔,對不對?”他說著,把煙掐滅,故意挑釁道,“你為什麼要找他,你暗戀他啊?”
“你想知道?”張宗終挑眉,沖佟漱伸手,“拿鑰匙跟我換。”
佟漱思考了兩秒鐘,想想看鑰匙其實沒什麼用,他如果不交,張宗終指不定還會再換新門鎖。但錯過今天這茬,下次再有機會問也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把鑰匙摸出來放到張宗終手上,補充道:“說話算數。”
張宗終收起鑰匙。他安靜了幾秒鐘,只把佟漱安靜得心里冒火,剛要開口罵人,他拉開車門,輕描淡寫道:“我跟他有仇,我要殺了他。”
第048章 家里
佟漱睜大眼睛,怎麼會有人把“要殺人”說得這麼輕飄飄,就好像是“一會兒去買菜”一樣。他趕忙追上張宗終,剛想追問,瞥見張宗終深深地蹙著眉,眼神看上去全然不是輕描淡寫的樣子。佟漱立刻把話咽了回去,結果一頭差點撞到突然停下的張宗終背上。
他不明所以抬頭,樓道里,李海鵬和何果果站在防盜門前。四雙眼睛看來看去,佟漱瞬間血液回流,下意識地盯住了張宗終。
李海鵬先反應過來,大聲道:“小佟,你上哪兒去了?電話也不接,門鎖咋也換掉了。”
“啊我……”佟漱頭低下去,扒拉開張宗終上到門口。何果果憂心忡忡道:“嚇死我倆了,你怎麼灰頭土臉的,這位是……”她說著瞥了眼張宗終,又看回佟漱。
“進屋說進屋說——”佟漱說著就要去摸鑰匙,手伸到兜里才想起來,鑰匙在張宗終身上!他差點僵住,看向樓梯。
卻見張宗終微笑起來,邁過臺階上去開門,邊轉動鎖芯邊反客為主,“你們是李海鵬和何果果吧?我是……”他說著,拉開家門,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佟漱,“小佟他男朋友。”
李海鵬和何果果眼睛差點瞪出來,一齊看向佟漱。佟漱看了眼樓梯縫隙,考慮了下現在從這兒蹦下去能不能摔死。他久違地開始尷尬到極點,沖上去擠進房門,嘴上道:“進屋說進屋說。”
屋里有種奇怪的潮冷,一進門,李海鵬邊換鞋邊道:“我靠,你家咋這麼冷。”
李海鵬同何果果在佟漱家都有備用拖鞋,兩人換好鞋,因為突然冒出來的“男朋友”顯得有點束手束腳起來。張宗終泰然自若地進屋,還不忘回頭道:“坐啊,我倒點水。”
李海鵬愣愣地“哦”了聲,夫妻倆拉著僵在原地的佟漱一齊坐下。張宗終進到廚房燒水泡茶,他顯然不知道茶葉究竟放在哪兒,廚房里是翻箱倒柜的聲音。夫妻倆坐在佟漱對面,何果果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探身低聲道:“小佟,你什麼時候談對象了?你們剛才去哪兒了,我們一大早就過來了——”
“病友,病友!”佟漱張口開始胡言亂語,“醫院的病友——我,我接了個農家樂的推廣,去考察了剛回來——”
佟漱只想一頭撞死在茶幾上,李海鵬插嘴道:“你夠不夠意思啊你,談對象都不跟我倆講嗎?”
“你別再問了,”佟漱腦袋大了,“他脾氣可不好了——”
“說誰脾氣不好呢?”話音未落,張宗終從廚房出來,手上空空、估計沒找到茶葉。他從冰箱里拿了兩瓶汽水出來遞給李海鵬和何果果,自己挨著佟漱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