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了一跳,坐起身一下反應過來,趕忙小跑進廚房,嘴里說道:“抱歉抱歉,我忘了把那個鍋收起來了——”
廚房里,排骨湯的鍋開著,鍋蓋在洗碗池旁反扣,大抵正是因為把手圓潤而轉動帶掉了壘在旁邊的碗。張宗終兩手撐在水槽上,頭深深地低下去、面色慘白。佟漱手足無措,一把抓過鍋蓋扣回去,端起鍋道:“我收起來!”
他偷偷回頭看了眼,張宗終一手捂著嘴,一副反胃的樣子。
滿室都是肉湯的醇香,并沒有散去。
第029章 吃飯
佟漱拿了瓶冰鎮的汽水給他。張宗終沒喝,只是接過了隨手放在灶臺上,把窗子打開抽煙,上半身幾乎探出窗外、人趴在窗框上。佟漱心情復雜,低聲干巴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張宗終擺擺手,眼睛望著窗外,“沒事,是我拿錯了。”他臉色驀地又難看起來,“我就是……格外聞不了這個味道。”
相處這些天,佟漱大致發現了張宗終豈止是不吃紅肉。應該說能不吃肉的時候他就不吃,即使要吃也會優先選擇魚肉。他實在不像是因為健康問題或者減脂需要這樣做,更像是有心理陰影。
今天這一出,佟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坦白講也沒什麼意義,總不能燉一大鍋肉惡心死他。佟漱舔舔嘴唇,小心翼翼道:“那個……你還喝嗎,白菜蝦仁湯?”
張宗終眼里明顯有種掙扎——不是掙扎要不要喝,而是掙扎怎麼婉拒。佟漱趕忙道:“那算了,我拿密封盒裝起來,你想喝的時候再喝吧。”
他瞄了一眼,發現張宗終表情更加復雜了。
佟漱心道不會要以后禁止自己在冰箱里放紅肉吧?他剛想遁走,張宗終驀地說:“佟漱,你是不是有人質情結?”
佟漱一下子梗住,他頓時有點惱,又不敢和張宗終吵嘴。走出去幾步,內心戲已經翻涌了一百出。佟漱站住,回頭道:“那我說實話,你別動手。”
張宗終笑了笑,轉身背對他,繼續面沖窗外抽煙。
佟漱脫口而出道:“我覺得你很可憐。”
張宗終沒什麼反應,半晌才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是嘛……至少沒人脅迫我。”
佟漱心里一跳,走回廚房,語氣不知不覺間咄咄逼人起來,“真的?為什麼我覺得你和白思思心不齊呢,你有什麼把柄抓在她手上?和你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你拒絕她借你那什麼鈴鐺,是因為她其實是想用這個引你出來吧,對不對?”
風順著窗臺刮進屋里,帶著夜晚獨有的寒氣。順著那風,張宗終轉身把煙滅了,竟又笑起來。他說出的話如果是在電影里,想必接下來就是暴力戲碼,但佟漱沒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威脅,反而只是有點讓自己更加腦袋發熱的笑意,“你知道的太多了。”
“是嘛,”夜風并沒有把佟漱吹清醒,他騰地從刀架上把刀拿了下來、刀刃沖著自己遞到張宗終身前。“你殺了我滅口——”
佟漱舉起右手,五指展平,“你把我的手指頭砍下來啊。”
張宗終面無表情,垂眼看著那把折射出燈影的廚刀。佟漱知道他在看什麼,刀架在左側,他抽的時候只能也用不是慣用手的左手抽,現在要是真的動起手來,自己一點優勢都沒有。
片刻,張宗終直接錯過佟漱走人,嘴上輕飄飄道:“少發瘋,你該去做你的啟示夢了。”
一句話就把佟漱又噎了回去。張宗終去拿換洗衣服洗澡,佟漱站在原地,手里拎著那把廚刀。有一陣晚風吹進窗,終于把他吹清醒了些。佟漱暗自懊悔自己真是狗急跳墻了,把刀插回刀架,關窗進屋。
第030章 預兆
剛才大鬧一場,眼下和張宗終睡在同一張床上,佟漱尷尬得頭皮發麻。他強迫自己閉眼睡覺,盡早做完啟示夢盡早結束。張宗終抓著他手腕的五指不是很用力,佟漱很快便習慣了這種感覺,試圖屏蔽周遭一切。
他聽到張宗終的呼吸聲漸漸平穩——或許,如他所言,他真的太累了,合上眼就能睡著。佟漱暗自羨慕,卻始終無法忽略平穩的呼吸。循著那些呼吸,佟漱鬼使神差從床上坐起來,他慢慢下床,回頭,“自己”分明還躺在床上,并沒有張宗終的身影。
佟漱并不感到害怕,他踩著拖鞋走到屋外,一切都和平時同樣,只是有些模糊,就像隔著層濾鏡在看。他漸漸明白過來,這是個清明夢。
“不是該做啟示夢了嗎?”佟漱自言自語著,走到客廳試著拉開大門。意外的是,門沒有被反鎖上。終于親自開了一回家門,佟漱有點雀躍,走進樓道。他隱約覺得樓道和夢外有些微弱的異樣,可這個清明夢似乎也沒那麼“清明”,無論如何都對不上究竟哪里不同。
順著樓梯下樓,佟漱扭頭,看見中戶的門牌上寫著302戶。他有些懵,自己家是在五樓,怎麼只下去一層就到了三樓?這樣想著,佟漱繼續邁下臺階,望著堆滿舊紙殼和雜物的轉角,佟漱忽然明白過來,這不是他家的那棟樓,自己還在自家老小區內,這棟單元他應該也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