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是因為聽到了煞模仿的口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那個人影才是于秋麗她爸。”
佟漱一下子明白了,原來剛才所謂走來走去的人影、拍窗戶,都是父親愛女心切卻陰陽兩隔,只能用這種方式提醒她。不想造化弄人,差點把女兒嚇破了膽。佟漱唏噓不已,不禁問說:“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先回去再說吧。”張宗終只道。
回到院子,大黃狗喘著氣,在角落中警覺地走來走去。兩人找了圈兒于秋麗,最終在二樓供桌前發現的人。她抱著全家福失聲痛哭,佟漱本想告訴她煞蹲在桌下的事,眼見此幕立刻咽了回去。
張宗終總算是有點人情味,遞幾張衛生紙給她,問說:“于小姐,附近有城隍廟嗎?”
于秋麗不理他,哭了半天聲音才低下來,緩慢地搖頭。
張宗終嘖了聲,不再理兩個人,走到窗前打電話。對面的人接得很快,但信號實在太差,聲音斷斷續續聽不清楚,張宗終猶豫片刻,打開免提進屋。他剛要關門,佟漱心里一跳,抬腳跟了進去。他瞥他一眼沒有制止,只是沖電話那頭道:“出了點事,還得耽誤一晚上。”
佟漱豎起耳朵聽,對面的說話聲滋滋啦啦,是白思思!她“咦”了聲,被雜音拉長,就像口哨一樣。白思思問說:“怎麼了?”
“我明天晚上得到縣城去買點紙錢,先把她爸送走。”張宗終蹙著眉答說。白思思又“咦”了聲,帶著笑意說:“怎麼這麼麻煩,你別告訴事主、有的沒的一起打散不就好了。”
張宗終不言,電話里外同時沉默幾秒鐘,白思思問說:“你會引路?”
“算是會吧。”張宗終答道,“掛了。”
佟漱聽得一頭霧水,只記住了那句“去縣城”。張宗終看也不看他又開始打電話,這次嘟嘟很久才停下接通,一個甜絲絲的女聲開口道:“您好,哪位?”
張宗終緊緊擰著眉心,低聲道:“是我。”
電話那頭頓時沉默,滋啦啦電流聲詭異地為呼吸伴奏。接電話的女人似乎深吸了口氣,問說:“有事找我?”
張宗終也不廢話,只道:“引路除了紙錢和獨頭香外還需要什麼?”
“引路鈴。音壁要薄,口徑要小,得是合金的。最好上面刻了祭幽經文。”女人同樣不廢話,飛快交代完了,又說,“我有一個,可以借你用用。”
“不用了,我自己想想辦法。”張宗終說罷,電話里安靜下來。他抿了下嘴,低聲道:“……再見。”
第024章 樹林
佟漱自小性格內向又怕尷尬,因而非常擅長察言觀色。他敏感地發現張宗終對接電話的那個女人有著和白思思截然不同的態度,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是什麼。張宗終收起手機,仍是沒理佟漱,出去跟于秋麗小聲說了幾句什麼,于秋麗的哭聲一停,尖聲道:“真的嗎?”
然后是噔噔噔跑下樓的聲音,于秋麗在院子里哭喊起來,“爸!爸爸!”
她放聲大哭,狗感受到主人悲戚,跟著一起“嗚嗚”叫。佟漱聽了片刻悲從心起,腦子一熱,嗆張宗終道:“你們做這樣的事情,不怕報應嗎?”
張宗終瞥了眼佟漱。這一眼,令他驀地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張宗終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那雙懨懨的眼睛。他一頓,張宗終只道:“睡覺吧。”
佟漱抿抿嘴,脫掉鞋子躺下,面沖里。
他睡得并不安生,迷迷糊糊間聽見張宗終開門出去,不知去哪兒。一整夜都有腳蹭著水泥地走來走去的聲音、圍繞著房間,卻始終沒有響在屋里。佟漱腳疼得呲牙咧嘴,又被聲音嚇到,他忍不住伸手想揉揉腳腕,系在手上的黑繩莫名其妙有些發熱,好似從四肢熱到胸口。佟漱慢慢安心下來,徹底睡暈過去。
再睜眼,窗外日近黃昏。佟漱看了三次表才確信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開門下樓,路上根本不敢往供桌方向看。找了好幾圈確定張宗終和于秋麗都不在,車也不在,應該是去縣城買東西。門全部落鎖,佟漱莫名其妙地發了幾分鐘呆,拿上包下到一樓廁所。這種窗戶只能從里面絆上,他把包丟出去,踩著水槽勉強爬到屋外。狗聽到動靜叫了幾聲,佟漱最后看了眼二樓玻璃窗,把手腕上黑繩取了下來,放在窗臺上翻墻跑路。
走入樹林好像也沒過幾分鐘,天便徹底黑了。滿地都是枯黃的落葉,踩上去響成一片。佟漱腳疼得厲害,為了逃命還是硬撐著小跑,他連跑帶走半個小時,等到院子徹底看不見了才停下。蹲下身檢查腳腕,腫高一大片、又紫又紅。奇怪的是體力消耗巨大卻并不熱,只出了層薄汗,被夜風一吹反倒在皮膚上激起陣陣頭皮發麻的涼意。
他太緊張了,心里砰砰跳個不停,忍不住回過頭。視線余光中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佟漱下了一大跳,仔細看看分明什麼都沒有。這種體驗還挺常見,大抵是樹樁的殘像。
佟漱一面安慰自己,一面還是不敢停留,背著包繼續往前。
腳腕一跳一跳生疼,直往骨縫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