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佟漱背上一涼,下意識地瞥了眼身旁。張宗終仍是沒什麼反應,只道:“每天都有口哨聲?”
“每天!”于秋麗哭喊道,“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有時候真想那天也跟他們一起死了!”
看架勢,他們十有八九今晚要留宿。佟漱想到晚上就頭皮發麻,他看看抱頭痛哭的于秋麗,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張宗終半垂著眼睛沉默片刻,突然道:“你爸是從水庫那個方向回家嗎?”
于秋麗哭聲一頓,慢慢點了點頭。張宗終不再多言,站起身道:“我知道了,先過了今晚看看吧。”他說完就上樓,留下佟漱自己和于秋麗四目相對,佟漱看著她那張哭臉,憋了半天,干巴巴道:“節哀。”
于秋麗邊抹眼淚邊擺手,“你也上去吧,我沒事。”
她這樣說,佟漱趕忙追上張宗終。兩人進到那間客房里,佟漱著急忙慌關上門,壓低聲音道:“我怎麼沒明白我們過來干什麼的?”
“你什麼也不用干,老老實實站在旁邊看就行了。”張宗終答了句,坐到床沿上。佟漱抿嘴,換了個思路,轉而道:“咱倆談談。”
張宗終瞥他一眼,指指對面,“坐。”
整棟房子都沒有鋪瓷磚,還是水泥地面,佟漱走動過去便有些沙沙響聲。他被他那副態度噎住,默念小不忍則亂大謀,在張宗終對面坐下才道:“我想開了,跟著你們沒什麼壞處,無非就是分成問題,你們拿大頭我拿小頭。但你們什麼都不跟我說明,我怎麼可能不疑神疑鬼心里發慌?”
他瞥見張宗終頓時皺眉,但還是沒開口。兩人僵持片刻,張宗終出了口氣,慢慢道:“你可以把白思思和白思禮當成兩個介紹人。
在你沒有做啟示夢的時候,他們也會收集附近一些發生過橫死事件的位置發給我們。我會打著驅邪的名義過來,讓你也能接觸到鬼魂,借此奪財。啟示夢算大頭,是給你本人的確切指引。這個算小頭,自己找來的。”
“我只是看到了橫死鬼就能奪財?”佟漱微訝,脫口而出道。
“不是。”張宗終搖頭,“需要和你本人有聯系,只是看見了游魂并沒有用,否則白思思他們只要在你家里擺個招陰的陣法就行,何必費勁。”
“什麼樣子的聯系?我還是沒聽懂。”佟漱追問說。
“比如你幫他們申冤,達成夙愿。或者像在老洋房里、他們有怨氣要嚇你害你。只要建立關聯,就可以。”張宗終答說,“我也確實會幫活人驅邪。白思思和白思禮找來的人越靠譜越能幫生人解決問題,名氣就會越大。”
然后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的“靈異事件”被他們兄妹握進手里。
張宗終一笑,頗具嘲弄,“而且我們不收錢。”
“因為已經拿走了他們想像不到的報酬……”佟漱下意識地喃喃道。他只覺得涼到了骨頭里,這些人難道不怕報應嗎?
張宗終側過身,余光里,佟漱一眼便瞥見了他用來綁頭發的那根黑繩。是了,他一出手就讓老洋房里的那個鬼魂原地消散,這些人怎麼可能會怕鬼、怕報應呢?
佟漱握緊放在腿上的手,暗自下定決心。
第021章 今夜
一下午佟漱把院里轉了個遍。院子后面有個挺大的雞棚,能踩上去翻墻。屋里所有窗戶雖裝了防盜網,但一樓廁所有個小窗戶,他比劃半天,慶幸自己比較瘦,可以踩著水槽爬出去。
他把身份證和錢偷偷收進貼身的口袋里藏好,預備時機合適跑路。
晚上,于秋麗做了些簡單的吃食。三人坐在院子里吃了頓沉默的晚飯,只等天黑。張宗終吃完就回屋,佟漱本來也想上去,又覺得誰也不理于秋麗不好,干脆在院子里逗狗。大黃狗高冷得很,摸是隨便摸,但不理人。于秋麗站在旁邊看他撓狗下巴,突然道:“你怎麼稱呼?”
“我姓佟,”佟漱抬頭答說,“叫我小佟就行。”
于秋麗點頭,“我爸也喜歡這麼摸狗。”她又問,“你說,真的是我爸回來了嗎?”
佟漱答不上來。于秋麗嘆一口氣,扭身進屋。
村里信號很弱,于秋麗家到底有沒有無線網、佟漱不知道,因為沒好意思問。他斷斷續續地看了會兒視頻,屋里早已關燈,寂靜夜晚不時從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佟漱翻身偷瞄張宗終,他背對著自己似乎睡著了、只脫了外套,頭發也好好綁著。佟漱按滅手機,閉上雙眼。
大抵白天想了太多事,佟漱很快便開始控制不住思緒。腦袋中畫面毫無邏輯,一會兒是老洋房、一會兒是家里那間無窗的書房。手腳發冷,他無意中縮了縮,感覺頭重腳輕、仿佛要從床頭滑下去了。佟漱皺緊眉頭,他聽到了沙沙聲,像是有個人拖著腳在水泥地上慢慢地走。
悠揚的口哨聲驀地響了起來。倏——倏——無比刺耳清晰。狗開始狂吠,佟漱張大嘴呼吸,猛地坐了起來。他睜開眼,只看到張宗終也坐起身子,沖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佟漱屏住呼吸,口哨再度響起,很近、不是在院里,而是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