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左右猶豫時,張宗終忽然開口道:“回去睡覺吧。”
“我不會再做這種夢了嗎?”佟漱一愣,下意識地問說。
“不一定。”張宗終頭也不抬,一面在素描本上畫,一面順口答道,“一般來說,這種啟示夢是隔段時間出現一次、然后越來越頻繁的。但誰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不一般’呢。”
他不理人了,佟漱趁勢蹬上拖鞋,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進了自己臥室,咔噠一聲鎖上房門。不知是否因為剛剛夢醒,他心慌得厲害,順手拿起手機看時間,這才發現在這個短短的夢中,自己和張宗終竟睡過去了兩個小時。
這種體感時間與實際時間對不上的體驗令人不安,佟漱環顧四周,這明明就是他長大的臥室,卻在黑暗中漸漸陌生起來。他縮起腿蜷在床上,再睡不著了。
前二十六年,他過得平淡普通——最大的打擊可能就是大學畢業后父母去世。自媒體運營剛起步時不太順利,雙重打擊讓佟漱身體虛弱得一陣風就能掀倒,這幾年才慢慢養了回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倒血霉還是走大運,這麼離譜的事情怎麼就一股腦到了他頭上。
沒準兒白思思說的話其實是假的呢?他們做了個程序騙自己,準備放長線釣大魚。
“但是圖什麼呢,我又沒多少存款……”佟漱翻來覆去,自己分析,“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提了提精神,摸出手機在微博上找了個次日開獎的轉發抽獎,九千現金,明早九點見分曉。剛轉發完還沒關掉,門就被敲響了。佟漱攥著手機過去開門,見張宗終站在外面,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忍不住小聲問說:“你畫完了?”
“沒有。”張宗終用鼻子應了聲,沖他伸手,“手機。”
佟漱猶豫幾秒鐘,把還亮著的手機遞過去,屏幕上仍然停在轉發抽獎的界面。他驀地有點窘迫,腦袋低下去。張宗終卻沒再看別的,把手機拿給他,信口道:“你不信?”
“啊?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佟漱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張宗終走到客廳衣架前拿起外套,說道:“穿衣服下樓。”
“啊?”佟漱更懵了。那邊張宗終邊穿外套邊看向他,順手攏了下頭發,“你家旁邊的彩票站營業到夜里十一點,還有半個小時關門。”
第009章 彩票站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張宗終走在前面,睡覺前濕漉漉的發尾已經干了。佟漱跟在后面胡思亂想,一會兒想他也不怕自己拔腿跑了——算了,自己能跑得過他才怪;一會兒又想他發質怪好的,大帥哥也會用護發素嗎?
“我沒買過彩票。”佟漱小聲說了句,跟上前、保持在他身后半步的距離。
張宗終沒出聲,眼看彩票站就在前面了,他突然低聲說:“佟漱,我勸你安生點。如果你在家里瞎折騰,對我們兩個都沒有半分好處。”
佟漱一愣,不由站住了腳。
張宗終又走了兩步才回過身,路燈在身前不遠處,將他的臉籠罩在陰影里,“我不想傷害你,但也有的是辦法控制你。比如如果你在家不安生,我可以把你打暈了裝在行李箱里帶走。”
佟漱下意識地“哈”了聲,你有病吧差點脫口而出。張宗終這話說來矛盾,又是“不想傷害你”又是“打暈帶走”,佟漱心里想著你自己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奇怪嘛,一面又開始后怕:幸虧那個玻璃水壺沒真的砸到他頭上,不然自己的下場可能真的是裝進行李箱帶走。
為什麼不在家里說呢?佟漱想著想著渾身一震,白思思不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裝了監聽器吧,真演電影呢?比監聽器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發生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宗終說完,轉身向彩票站走,佟漱只得把話咽回去。
彩票站的老板趴在柜臺上打斗地主,見兩人走進來,抬眼只問了句“要什麼?”佟漱看張宗終,張宗終也看他,語調輕松道:“刮刮樂,點石成金。”
老板剛要拿,張宗終又道:“你自己跟他說。”
佟漱瞬間尷尬起來,硬著頭皮沖老板道:“老板,要一張刮刮樂,點石成金。”
老板表情古怪地問說:“要多少。”
“……一張?”佟漱試探道。
老板表情更加古怪起來,佟漱不明白怎麼回事,只好轉頭看張宗終。店里的白織燈管亮得刺眼,張宗終半側過身,解釋說:“這東西一般都是整本整本買的。不過你可以只買一張。”
“好吧,”佟漱舔舔嘴唇,沖老板道,“就一張。”
老板對兩人的興趣大過了斗地主,從柜臺下面拿出一把打開過塑封的點石成金,甚至還遞了枚硬幣給佟漱,“你自己抽吧,拿這個刮。”
佟漱隨手從中間抽了一張,俯身在柜臺上先認真讀了中獎規則,然后慢吞吞地刮開中獎數字。他默默記住數字,接著開始一個一個刮底下的號碼,老板探頭過來,提醒說:“你可以一排排整個就刮開了,不用一個一個號碼的刮。”
從頭到尾,張宗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眼睛只是望著外面的燈影和空無一人的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