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說一開始佟漱還在因為大半夜先是鬧鬼然后又闖入三個陌生人而害怕，現在他只覺得這女的自說自話莫名其妙。沒準兒真是從精神科跑出來的，一會兒就會有醫生護士把她架走。當然他不敢把真話說出口，只好支支吾吾道：“那個……白小姐，明天我還沒出院……”

　　話音剛落，白思思突然猛地站起來，佟漱腦袋里只閃過“完了她發狂了”，就被她一手卡住脖子把腦袋扳了上去。白思思另只手飛快地扒開他眼睛，視線中頓時只有她那張白得嚇人的臉。佟漱眼前一糊，有水滴進了眼眶，淡綠色的、眼前瞬間也被染成了半透明的綠色，他下意識地要推開白思思，女人卻已經松手，退了半步。

　　“你干什麼！”佟漱不由大喊一嗓子，希望隔壁護士站能聽見動靜。白思思攤開雙手，“這個藥水能讓你不再看見鬼魂，但我只給你滴了一只眼睛。”

　　眼淚混合著藥水一起往外涌，佟漱拼命揉著眼睛，整個人快崩潰了。白思思氣定神閑，又補充說：“相信我，你不會想過能看見鬼的生活的。尤其是你從前看不見——”

　　“走了。”此時，戴著棒球帽的男人突然開口，打斷了白思思的話。佟漱不由抬頭看，見那人說罷就拉開門出去，并不多話。白思思看看他，又看了眼佟漱，轉頭對健壯到能打死牛的男人說道：“走吧王哥。”

　　王哥點頭，白思思走到病房門口，沖佟漱揮手，笑嘻嘻道：“再見。”

　　幾乎是在同時，佟漱腦袋里一陣天旋地轉，倒回病床上失去了意識。

　　最后，他只隱約聽見病房門輕輕碰上，咔噠一聲。

　　再睜開眼，仍是醫院熟悉的天花板。佟漱一動不動躺了半天，祈禱著昨晚只是發了場怪夢。他摸出手機，李海鵬來了新消息：小佟，我和果果今天都得加班，實在沒空給你送飯。你自己對付著吃點吧。

　　他邊打字回復邊慢慢起身，床邊并沒有那個被白思思拉出來的板凳，地上好像也沒撒奇奇怪怪的東西。佟漱暗自松了口氣，打算喝點水緩緩。他轉過身，床頭的鐵柜上放著一只舊布鞋，散發出奇怪的霉濕味，靜靜地擺在桌上。

　　一個小時后，主治醫生喊佟漱去簽字。他正式出院了。

第004章 回家

　　從醫院回家這一路上，佟漱都精神恍惚。那只布鞋，他鬼使神差想帶回家，但走到住院部樓下時，還是從包里摸出來扔進了垃圾桶。打車回去，外面艷陽高照，那只被白思思滴了藥水的眼睛一直不太舒服，瞥東西總是有重影。司機大哥路上喋喋不休，佟漱也沒聽進去，他本就不好意思同陌生人說話。司機把車開到小區門口，佟漱站在樓道口曬了會兒太陽，總算是提起精神來。

　　“算了。”佟漱自言自語著，扭身進了樓道。他父母留下的房子在老小區，樓道窄而陰暗，進去后涼絲絲的。佟漱上到二樓，見有個小孩兒背對著他站在樓梯上，曲著腿似乎在跳樓梯玩。等了稍許也不見他跳，佟漱只得開口道：“小朋友，讓一下好不好？”

　　小孩兒直起腿，但沒轉身。這孩子看著有點眼熟，佟漱好心提醒說：“別在樓梯上玩了，很危險。

”

　　剛說完，小孩兒回過頭，面色灰綠，眼神呆滯。他不看人，只保持著回頭的姿勢一動不動。佟漱呆愣住幾秒鐘，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瞬間屏住呼吸。小孩兒不動，他也不敢動。少頃，那孩子張開了嘴，烏紫的舌頭縮在兩排牙齒間。佟漱動作僵硬地用手捂住沒被白思思滴過藥水的左眼，下一刻，視線中，小孩兒不見蹤影。

　　鬼。

　　佟漱頓了須臾，閉眼攥緊包帶，拔腿就跑。他一口氣沖到五樓家門口才瞇縫著睜開眼，雙手顫抖地掏出鑰匙進屋，關門也不敢回身，一頭沖到臥室里，神經兮兮地鎖上了房門。屋里幾天沒人住，有種缺少人氣的陌生感。他手抖起來厲害，把自己縮在被子里，握著手機給李海鵬發消息。

　　只打了幾個字，佟漱就又猶豫起來。白思思和那個王哥鴨舌帽怎麼看怎麼不像善茬兒。萬一連累了海鵬和果果怎麼辦？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只是發出去了“海鵬，我出院了”幾個字。

　　要不要報警？腦袋里亂糟糟的，佟漱翻來覆去，連報警怎麼講都想不出來。他不記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聽見敲門聲才感覺又活了過來，便蹬上鞋子起身下床。門開以后，白思思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臉站在樓道里，身后是打手王哥。

　　下意識地就以為是李海鵬過來而開門的佟漱眨兩下眼睛，甩手就要關門。白思思動作奇快地把腳卡進來，擠進屋內。她一突破，王哥緊跟著也進到客廳。佟漱手足無措，干站在門邊，看著白思思輕車熟路在沙發上坐好。

她反客為主，伸手示意佟漱在對面坐下，說道：“我長話短說。”

　　又來了——佟漱偷瞄一眼大門，思考著他現在拔腿就跑能不能躲過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