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麼名字?”領首問。
老吳解釋道:“賤名好養活。”
“噢。”領首點了點頭,又抓耳撓腮地說:“我這紅床單必須得披著嗎?太熱了。”
老吳面色嚴肅:“這是神袍。”
領首:“……行吧,你說是就是吧,你們村真奇怪。”
老吳在冊子上圈圈畫畫,之后問領首:“對了,您叫什麼名字?”
領首下意識答道:“周煦。”
說完,他又想起來名字不能亂報,便生生拖長了音節,在后面加了個“恩”。
老吳確認道:“周煦恩?”
“對。”
這個披著紅床單的不是別人,正是周煦。他跟著張嵐和張雅臨在山東追完一車豬,又撒了一波氣,這才輾轉到了天津。
張嵐拿追蹤符一頓拍,最后得出結論說沈家徒弟跟謝問他們一起進籠了。于是姐弟倆又開始強行找籠門。
結果不知是這個籠比較奇葩,還是他倆手抖,進籠的時候,他們三個不小心分開了。
周煦摸黑進村,就近挑了一戶人家敲門,剛巧敲的是村長老吳的門。
老吳可能精神有點問題,說話神神叨叨的,一看見周煦就說他有神相。說村子里即將舉行大沐,需要一個能通神的人扮一下主持。
周煦自己翻譯了一下,覺得應該是村子里要跳大神,缺一個吉祥物,就逮住他了。
于是這天一大清早,他就被老吳蒙了紅床單,套了個面具,帶到了這里。
周煦抹完汗,又問老吳:“那些需要大沐的人來了之后呢?我要干嘛?”
老吳說:“你舉一下這個幡子,然后說:禮起,可以開始了。”
“就這樣?”周煦問。
老吳點了點頭,指著那片柴火說:“就這樣,然后那些人就會進到這里面。
”
他說完,沖那八個男男女女示意了一下。
那八人轉頭點了八支火把,丟進了柴火堆,大火呼啦一下燒了起來。
周煦:“……”
他扭頭問老吳:“你再說一遍,這個儀式叫什麼?”
老吳:“大沐。”
周煦:“你確定是大沐,不是大葬???”
老吳正要回答他,就聽見外面一頓嘈雜,接著人群讓開一條道。六個人依次順著那條道走了進來。
老吳一看,在冊子上大筆一劃,圈了那幫賤名,對周煦說:“人來了,準備起禮吧。”
周煦舉起手里的幡子,然后扭頭一看……
看到了聞時、謝問、張嵐、張雅臨、老毛、夏樵。
周煦“嘎嘣”一下,拗了脖子。
老吳催促道:“喊禮起啊,可以開始了。”
開始你媽啊。
周煦在面具底下甕聲甕氣地說:“這六個里面有三個人你燒不起,我也燒不起。要不你把我燒了吧。”
老吳:“……”
第65章 怪習
那八個負責點火的男男女女“噗通”跪地, 兩手前伸,趴伏在火堆周圍,悶著頭念念叨叨, 像在祭拜, 或是背誦著什麼經文。
村子里其他的人則低垂著頭顱, 兩手合十,在外圍繞著圈慢慢行走。陸文娟也在其中,不過她并不算太認真,走幾步, 就忍不住朝聞時、謝問他們幾個看一眼。
有個年紀近百的老太太德高望重,在村民中處于特殊地位——領哭。她走了一圈便張開沒牙的嘴, 哇哇開始干嚎, 其他人頓時跟上了節奏。
男女老少、高高低低的嗚咽聲混雜在一起,在荒山野村和灰白煙霧的襯托下,有點萬鬼齊哭的意思。
聞時有一剎那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曾經噩夢纏身的少年時候,每一次塵緣四散,每一次強行洗靈的過程中,都會聽到類似的聲音。
所以聽到哭聲的瞬間,他的頭就開始疼了。
于是他全程心情都糟糕透頂, 自然沒有興趣去關注多出來的張家姐弟,也沒有注意到那兩人、尤其是張雅臨頻頻投注過來的目光。
在別人眼里, 這時候的聞時簡直冷若冰霜。
村民們走了三圈,哭了半天, 就等著通神的領首舉起白麻長幡。結果轉頭一看——
領首跟村長老吳扭打成一團。
老吳攥著周煦的手腕, 試圖幫他起禮。周煦的身材雖然有些單薄,但手勁不算小。
就見他伸腳一絆, 兩手一拗——跟老吳擰成了麻花。
“真不能燒!你這煞筆怎麼這麼犟?!”周煦面具捂得嚴嚴實實,壓低了聲音語重心長地勸道。
老吳被他勒得眼珠都凸出來了,臉卻還是煞白的,一點兒沒紅:“不行,我們這里是塊白毛地,不干凈的人呆在這里會出大事!必須得起禮,這是為他們好,也是為我們好。我是村長,我得負責任,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在我這壞了!”
“規矩要緊還是命要緊?”周煦問。
老吳:“祖宗規矩得拿命守。”
周煦:“麻痹我才15歲!”
他倆聲音都不大,只有他們自己能聽見。
于是不論村民,還是即將被燒的幾位客人,都不知道那倆在干嘛。尤其是客人……
老毛“嘶”了一聲說:“那又是跳的哪門子邪舞啊?”
夏樵憂心忡忡:“我們是不是要被燒了?”
張嵐沖聞時一挑下巴,從唇縫里蹦了一句:“你別光盯著看,看能看出什麼?我反正就覺得長得很帥,別的沒了。”
張雅臨目光將聞時上上下下掃了好幾輪,最終落在他垂著的手指上,低聲說:“學傀術的都知道,看手,你看他的手指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