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耗子對應沈曼怡,病秧子對應李先生,你哥對應管家——”
他說著,轉頭看向夏樵:“——那麼問題來了,你究竟對應的是誰?”
“沈曼升?”夏樵下意識答道,“我之前是被關在小少爺房間里的。”
但他說完就發現不對。
沈曼升房間里一共有兩個人——小少爺自己,還有峻哥。
沈家小樓里一共住著9個人,他們這一行8個。夏樵一直以為自己對應的是那個小少爺沈曼升,而缺少的那個就是籠主阿峻。
可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是傀,所以他不容易受蠱惑,也不容易入夢。但這個身份是個意外,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呢?他會跟其他人一樣,在臥室里沉睡過去,然后夢見自己對應的那個人,并以對方的身份在夢里生活。
如果他對應的是那個沈家小少爺,他會夢見什麼?如果他夢見的是小少爺的生活,那阿峻仿照小少爺的事,漏洞不是更大麼?
仔細想來,這個籠里,跟沈曼升有關的東西其實很少。
他不像沈曼怡,會笑著抓人玩真假新娘;不像李先生,總會聽到麻繩勒緊的聲音;也不像奶媽,有雙停在床邊的繡花鞋。甚至直到現在,籠心已經松動,大火燒了一波,煮飯婆婆他們都出現了,他卻依然沒有蹤跡。
他的存在感實在很淡,所有和他相關的東西,都是因為阿峻才出現的。練字紙、合照、日記……
這本身就反應了籠主的一種潛意識——以自己為主,同時淡化了那個他想偽裝的人。
或者說,沈家小少爺根本就不在這個籠里,不會抵抗、不會申辯,所以阿峻才會肆無忌憚地仿照他。
所以,雖然故事里的沈家住著9個人,但現在這個沈家,其實只有8個人,跟他們一一對應。
“我明白了,我不是沈曼升,我是阿峻。”夏樵恍然出聲。
周圍瞬間一片死寂。
“如果你是阿峻,那你對應的人……在哪呢?”周煦輕聲說。
夏樵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他應該跟了我們好久了。至少現在肯定在。”
因為聞時說了,那味道在籠主身上。而他現在還能聞到那股白梅香,聞得他不寒而栗。
就在他們滿眼驚惶,面面相覷的時候。夏樵余光看到他哥終于理完了他手指上的傀線,然后十指猛地一抓。
他手背上筋骨根根分明,瘦而有力,長指微曲著將那些傀線攏進指間,而后手腕一轉,朝左右兩邊直甩出去。
破風聲和利刃撞擊的爆裂音同時響起!
眾人轉頭一看,就見聞時滿手的傀線分別釘上了長廊兩邊的玻璃鏡。
鏡子里映著夏樵的身影,傀線另一端就密密麻麻地釘在那兩道身影上。
鏡子內外景象交錯,那些傀線仿佛翻了倍,充斥于整個空間,像布下了天羅地網。
夏樵驚呆了,根本不敢動。但鏡子里的“他”卻在網里站了一會兒,慢慢朝眾人轉過頭來。他跟夏樵差不多高,卻有著和夏樵不一樣的臉。
第49章 解籠
那是一個面容蒼白的少年。單看身形, 跟世上很多十五六歲的男生一樣,有著竄個頭時特有的單薄感,卻并不瘦弱。
他穿著干凈的白色短褂, 棕色的背帶褲, 長短正合適, 腳上鞋襪俱全,非常齊整。本該是一副清清爽爽、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但他塌著肩膀、脊背微弓,站在那里時整個人都往內扣,莫名有一股沉沉的暮氣。
而他面無表情看著人時, 雙眼微耷,眉心卻有一道皺痕。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油鹽不進又沉悶無趣的氣質。
總覺得他在某處看著你, 卻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麼。
他真的一點也不像一個少年人。
“居然在鏡子里!”親眼看到自己的影子變成這樣, 夏樵嚇得連退兩步,“我以后還怎麼照鏡子?”
他記得謝問說過,籠主可能會在任何有人的地方。于是他翻遍了各種可以藏人的空間, 卻偏偏忘了鏡子。
是啊,鏡子里也是有人的。判官可以借著鏡子入籠,籠主自然也能借著鏡子反窺他們。
他跟周煦縮成一團,惶恐地說:“嚇死我了,太意外了。”
聞時卻皺著眉, 冷淡地說:“意外在哪?做事全靠躲的懦夫,也就只能當當影子。”
這話似乎戳到了鏡中人的痛腳。
就聽“呼”地一陣風聲, 掃過眾人的眼睛。聞時在風里闔了一下眼再睜開,那個少年已經直直站在他面前了。
“你說誰?”少年問道。
他的臉很詭異, 說話的時候聲音和嘴唇對不上, 像是披了一層皮。而他的嗓音像含了一層沙,又粗又啞。
同是變聲期, 在他的對比下,周煦說話都變得悅耳動聽了。
聞時不看他,像是對方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說無故害人的牲畜,你是麼?”他此時心情不怎麼樣,說話更是霜風劍雨,帶著冰渣。
少年死死盯著他,黑眼珠縮成極小的一點,卻說不出一句話。說不是,那就成了懦夫,說是,又成了牲畜。
這個問題讓他難堪又生氣,于是他拉下了臉……
是真的拉,整個臉皮都往下坍塌式的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