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連退幾步,看著厚重的老式木門轟然倒地,在巨響中,砸起一片煙霧蒙蒙的灰塵。
金屬門軸叮當掉落,螺絲滾在木地板上,一路滾進幽深的走廊。
屋里復歸死寂,大東目瞪口呆。
“我……”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被人短暫地操控了,就像傀師對待傀一樣。
但是可能嗎???
古早時候確實有過傀師可以操控活人的傳說……但那他媽的是傳說啊。
當然,傳說是有理論依據的——
理論上,帶有天然壓制的情況下,這種操控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但他又不是普通人,他自己就是傀師,要對他有天然壓制,起碼……起碼得他師父那個級別的吧?
他自己天賦有限,學藝不精,但他師父還是很厲害的。
什麼概念呢?撇開本家不談,張家旁支那麼多,他師父能在里面排前三。放到稍小一些的家族里,諸如程家、汪家,他師父能當家主。
大東猛地轉過頭,看向了屋里唯二存在的人。
聞時垂著手,表情有一絲淺淡的不耐煩,可能是等久了。他手上的白棉線還沒收,交錯地繞在長指間,有些繃得很直,有些垂墜著,倒像是某種凌亂的裝飾。
這小子學傀術是為了討小姑娘喜歡吧?!
大東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把這沒頭沒尾的念頭清了,慢慢冷靜下來。他想,剛剛那一瞬間的爆發,可能是自己嚇懵了的條件反射。
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聞時忍著不耐,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黑皮奶媽居然發起了呆,他等不下去了,抬腳就走。
出門的一剎那,書房里的燈忽然自己熄了,一串腳步聲從他身邊經過。
就像有個小孩穿著黑皮鞋,跑進了走廊深處。這次,他聽見了大東說的笑聲。在走廊里輕輕回蕩了一圈,消失了。
這棟民國初年的洋房設計得很壓抑,走廊是個四方形,俯瞰應該是個“回”字。外圍是一圈房間,里面是樓梯。
這間書房就夾在轉角。往左是一條路,往右又是一條路,長而幽深。
聞時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房子,當時就覺得設計的人跟房主一定有仇,畢竟這格局太適合鬧鬼了。
他沒找到走廊燈,只能借著樓梯間里透出的一點光往前走。
沒走幾步,他就感覺走廊盡頭有個人影,直直站在那里看著他們。
“我日!”身后的大東突然叫了一聲,又立刻壓住了嗓音。
“你叫什麼?”聞時低聲問了一句。
“右邊!你看右邊。”大東嗓音壓得很緊,在努力掩飾驚懼。
聞時轉頭一看,他們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兩人。同樣無聲無息地,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
聞時瞳孔縮了一下。
他纏著線的手指已經抬起來了,又很快放下——因為他看見身邊的人影也抬了手。
那不是什麼突然出現的鬼影,而是鏡子。
大東也發現了這一點,驚慌立刻變成了辱罵:“操,傻逼吧!在這里嵌鏡子。”
其實不止一面,整個墻都是鏡面的,像衣柜一樣被雕花木框切割成了窄長的豎條,成了一種繁復華麗的裝飾。
人從這里走過,鏡子里便影影綽綽。
聞時再次抬頭看向走廊盡頭,意識到那邊的墻上也有鏡子,那個直直站著的人影可能就是他自己。
“早知道留個蠟燭燈在手里了。”大東罵罵咧咧了一會兒,懊惱道,“對講機也行啊。”
“先找人。”聞時沒再管那些影子,徑自往前走。
“噢。”大東問道,“你玩過這東西麼?”
“什麼?”
“密室啊。”
“沒有。”
一位95年過世的人哪能玩過這種東西,但他進過的很多籠,都跟這里差不多。所以他沒覺得不適應。
大東嘴巴閑不住,碰到聞時這種不愛說話的,他只能自己說:“籠跟密室一結合,估計挺不講道理的。剛剛那個廣播不是說麼,要管家和奶……要咱們兩個去找齊其他人,那很有可能其他人的房間根本沒法從里面打開,沒準連門把手和鎖孔都沒有。”
果不其然,他的話很快得到了印證。
聞時走過一段鏡面墻,終于看到了一扇房間門。他摸了一下,沒有摸到門把手和鎖眼,整扇門就像一個木塊,嚴絲合縫地嵌在墻里。
“看,我說什麼來著。”大東得意完,又說:“不過這設計也太惡心了,怎麼會弄這種門。”
聞時說:“有陣子流行過。”
衣柜里藏個衛生間,墻推開其實是扇門之類的。
“哪陣子?”大東下意識問。
聞時沒答,而是敲了敲那扇門。
大東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說的應該是民國初年那陣子,畢竟是密室的背景時間線。但是……那時候的事,他上哪知道?
書里看來的?
大東正納悶,就聽見門里一陣乒乓作響,可能是誰被嚇了一跳,撞倒了東西。
過了片刻,一個啞聲啞氣的嗓音在門后響起:“誰?!”
大東一聽,立馬叫道:“周煦?是你嗎周煦?”
“大東?”周煦立刻活了過來,在里面叫道:“你出來了?你怎麼出來的?!我這門連個把手都沒有,靠!我他媽找了半天鐵絲,捅都沒地方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