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
雖然斷氣的是夏樵,但他感覺謝問搞的是他。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聞時左手抽不出來, 只得側頭夾著傘柄, 騰出右手去應付那圈女鬼。
“怎麼會。”謝問慢條斯理地否認了,伸手過來, 替他握住了傘柄。
他還戴著黑色手套,握的是傘柄的最底端,與聞時的臉隔著一段禮貌的距離。
可不知怎麼回事,看到那節蒼白手腕的時候,聞時忽然想起謝問手指溫涼的觸感,伸向女鬼的動作頓了一下。
“頭抬一下。”謝問提醒聞時松開,“雨停了,傘我收了。”
過了一秒沒等到反應,他又低聲問了一句:“你在發什麼呆?”
聞時倏然回神。
他抿著唇直起脖子,默默讓謝問拿走了傘。然后挑中一個女鬼,拽下了她臉上的符。
符紙摘下的瞬間,那一圈女鬼咯咯顫動起來,像是要掙脫封印直撲過來。
聞時毫不在意,伸手就要去摘第二張。
結果就聽有人咕噥了一句:“這就出來了?”
然后女鬼先他一步化散成煙,自己消失了,只留下七張符紙輕悠悠地飄落下來,被人撈住。
撈紙的是個男人,個子很高,麥色皮膚,身材精悍,剃著短發,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就是表情有點木。
聞時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目光又挪到了他的心口。
衣服擋著,聞時看不到對方心口的印記。但他感覺得出來,這是一個傀。一個跟活人很接近的傀。
那個傀捏著符紙,轉頭問向身后:“接住了,怎麼辦?”
他身后站著一個女人,頭發過頸,半邊刮在耳后,露出耳骨上一排亮釘。她化著夸張的濃妝,像一張畫皮,遮裹住了原本的模樣,也看不出年紀。
但從骨相上看,應該是個美人。
“幫我燒了。”她回答完傀的話,玻璃似的眼珠轉過來,目光掃過夏樵,在聞時身上停了一會兒,又滑到謝問身上,然后說:“剛剛誰揭了奶奶的符,出來。”
聞時:“……”
這種姑娘還是別開口比較好。
“病秧子,是不是你?”她著重盯住了謝問。
聞時動了動嘴唇,低低蹦出幾個字:“這奶奶你認識?”
謝問聽笑了。
他偏頭悶咳了兩聲,這才抵著鼻尖回答說,“算認識吧,張家的。”
張家人太多,名譜圖上密密麻麻,聞時聽了也對不上號,只“哦”了一聲。
謝問見他依然疑惑,補了一句:“剛剛在籠里,張碧靈他兒子順嘴提過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叫張嵐。”
對面那位奶奶:“……”
張嵐經歷過各種場合,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也被以各種方式介紹過。大多……不,可以說每一次,只要報出她的名字,聽的人都會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并且緊跟著一定會說一句“就是名譜圖最頂上那個張嵐?!”
說實話,很爽。
不過聽得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張嵐感覺自己已經過了會因為這些驕傲得意的年紀,可是今天,當她聽到謝問的介紹,她發現自己可能還是年輕。
什麼叫“順嘴提過”?
什麼叫“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張嵐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地過來了。
結果走到近處,又聽見謝問旁邊那位酷得很的帥哥說了句:“有點印象。”
張嵐一腳踩上窨井蓋,鞋跟卡住了。
“出門前,你給我算了個什麼卦來著?”她轉頭問那個保鏢似的傀。
對方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六五:黃裳,元吉。
”
他木了片刻,可能怕張嵐聽不懂,盡職盡責補了一句:“大吉大利。”
張嵐:“純屬放屁。”
傀忠心耿耿:“您說得對。”
張嵐:“……”
聞時看了一會兒,轉頭問謝問:“你確定是那個張嵐,不是同名同姓?”
張嵐耳朵尖,扭頭就說:“你譏諷我?”
聞時淡聲道:“不是,我認真的。”
謝問又笑咳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轉回來,對聞時說:“我今晚要是咳嗽得厲害,你得負全責。”
聞時并不太想負責,冷酷地閉上了嘴。
癱軟在地的夏樵終于緩過神來,喃喃道:“嚇死我了。”
他環顧一圈,余驚未消地問:“哥,那些女鬼呢?”
張嵐搓了搓自己的臉,重新端起“姑奶奶”的架子來:“什麼女鬼,那是我拿來找籠門的。”
夏樵只知道鯉魚跳龍門的龍門,茫然地看著他:“你弄的啊?那你圍著我們干什麼?”
“你們在籠里,不圍著你們我去哪兒找?算了,你可能不太懂我在說什麼。”
其實張嵐以前因為沈橋的關系見過夏樵一面,但她沒認出來。
張嵐是被捧著長大的,除了自家人,她只對長得特別好看的和特別厲害的人有印象,這就注定了她記不住多少人。
夏樵顯然不在這個范圍內。
她下意識把夏樵和聞時當成了謝問的客人,就是純粹的普通人,跟謝問一起不小心入了籠。
所以她也沒多解釋,只沖謝問說:“今晚寧州我輪值,又聽說周煦被逮進籠了,就過來看看,剛巧看到你們突然停在這里。”
她見得多,一眼就能分辨出進籠的人。
“我正準備進籠找你們去呢,沒想到你們就出來了。”張嵐語氣很詫異,“你們怎麼出來的?還有誰在籠里麼?”
眾所周知謝問是個解不了籠的半吊子,所以張嵐根本沒往面前三人身上想,理所當然地覺得另有人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