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時緊盯著那處,終于看見扶梯慢慢滾上來一個人。
那應該是個女人,頭發及肩,中等身材,穿著深紅色的薄毛衣,下面是黑色的褲子。可能是燈光原因,照得她露出來的脖頸和手臂都泛著青。
聞時眼力好,看見她一只手搭在扶梯上,可能是戴著戒指的原因,勒得指節有點浮腫,顯得指根粗,指尖卻很尖細。
扶梯慢慢滾到頭,她邁步走下來,然后轉身上了二樓到三樓的滾梯。
這麼一轉,她從面朝這邊,變成了背朝這邊。
聞時看著她的后腦勺和肩背,低低“哦”了一聲。
“怎麼了?”謝問低聲說。
“我見過她。”聞時說。
“什麼時候?”
“去你店里的時候。”
應該是那位圓臉女司機,至少背影是像的。聞時心想。
他認出人來的瞬間,那個深紅衣服的女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她,忽然轉身朝這邊望過來。
聞時已經做好她沒有臉的準備了,沒想到她居然有。
只是那臉非常奇怪,像是什麼人用筆畫上去的,畫技有些粗拙,眉毛極深,下面的眼睛沒有白仁,只有兩個大大的黑團,嘴唇又紅得驚人。
那雙眼睛好像并不會左右移動,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正沖著聞時。
女人忽然動了起來,抬腳順著滾梯往上走,步子越來越快。
聞時半點沒耽擱,轉頭就走!
模特腿僵,跑不起來。
身后那個女人應該到了三樓,腳步聲幾乎跟聞時同步,像一道回聲,緊緊追在后面。
“走扶梯下樓。”謝問說。
聞時朝離他最近的扶梯看了一眼,繃著嗓子道:“這邊沒開!”
謝問:“……”
他默然兩秒,說:“你上去,它就開了。”
聞時:“???”
他心里想著“萬一沒開你就完了”,但還是抬腳上了往二樓去的扶梯。
果然,他人一站上去,扶梯慢慢滾動起來。在它啟動的過程里,女人離他們的距離近了一些。
“幫我看一眼,她是不是也不能跑。”聞時說。
背上的謝問動了一下,片刻后,他又低下頭來說:“腿看上去挺正常的,不像咱們這種假肢,但她確實沒跑。”
結果這話剛說完,女人的腳步聲就變快了。
聞時在心里罵了一句。
二樓扶梯附近有些臨時支出來的店鋪、攤位。聞時借著這些東西,打了幾個繞,朝后面看了一眼。
剛剛還有十幾米的女人,此刻距離他不到三步!
兩團黑墨似的眼睛,近距離看更讓人毛骨悚然。
聞時手指上還繞著開門用的細線。其實剛進籠就攻擊籠主并不太好,但他還是背手朝身后甩了一下。
拐彎處有個垃圾桶,他想甩過去當阻礙。結果落地卻聽見了“叮鈴桄榔”好幾聲響。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垃圾桶連帶著臨時店鋪的簡易柜臺一起倒在地上,絆得女人踉蹌了幾下。
“柜臺怎麼倒了?”聞時嘀咕了一句。
“沒注意,好像是垃圾桶撞的。”謝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說:“別開小差,快跑。”
聞時:“……”
要不是他心好,這種墩著說話不腰疼的王八蛋就該被扔去打鬼。
謝問一催,聞時沒注意路線,居然又上了往三樓去的扶梯。就像被女人攆著兜了個大圈,又回到原點……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聞時四下看了一眼,正在想辦法甩脫。
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小聲叫了一句:“來這邊!”
聞時下意識以為那是夏樵。
他循著聲音發現左邊一家店鋪的卷軸門開了一半,情急之下,想都沒想便俯身鉆了進去。
女人的腳步緊隨其后。
下一秒,卷軸門“嘩”地一聲響,被人拉拽到底,關了起來。
女人似乎不高興,在門外重重拍了幾下。
過了幾分鐘,她拖沓的腳步終于離開,似乎去了旁邊的店鋪。
聞時這才站直身體,轉頭看了一眼。
他本以為會看見夏樵附身的模特,卻發現七八個陌生男女或蹲或站地縮在店鋪最里面,瞪著驚恐又無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跟見鬼沒兩樣。
“什麼情況?”聞時下意識說出來了。
“這個籠有點麻煩,套了很多人進來,他們在這困了好多天了。”有人解釋道。
這聲音有點耳熟。
聞時轉頭看過去,意識到說話的人是張碧靈。
她身邊還蹲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睨了聞時一眼。
是她那個說過塵不到“不得好死”的熊兒子。
“你怎麼在這里?”聞時問道,但下一秒他就想起來了,“傘是你拿的?”
張碧靈有點淡淡的尷尬,她苦笑一下,拍了拍熊兒子的頭,說:“我兒子前幾天誤闖進來了,所以……”
怪不得她之前說臨時有事,沒法去送沈橋。
聞時點了點頭,又問:“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夏樵的聲音?”
“啊對。”張碧靈說,“剛剛是他叫的你,我怕別人叫了,你反而警惕不進來。”
“他人呢?”聞時看了一圈。
“這呢哥。”夏樵的聲音毫無生氣,一聽就受過摧殘。
聞時順著聲音轉過臉……
看到了墻邊那一排玩意兒。
怎麼說呢,大差不差,這也是種人體模特。就是牛仔褲店里專用的那種,只有腿,還是不能動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