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也準備走的時候,那對雙胞胎姑娘忽然指著傘說:“這是哪里來的?”
“哦。”夏樵說,“別人給的,怎麼啦?”
其中一個姑娘說:“這邊之前一直有個傳言。”
夏樵:“什麼傳言?”
“說下雨天往這邊來,會碰到一個很奇怪的司機,長著圓圓臉,特別熱情。然后臨下車,總會送人一把傘。”
小姑娘嗓音輕飄飄的,聽得夏樵毛骨悚然。
“然后呢?”
“沒拿傘的話,生個病感冒兩天就沒事了。”小姑娘說,“拿傘的話……就會去見她。”
夏樵:“……”
聞時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夏樵后背貼著門,魂已經去了一半了。他沒好氣地抓過傘,正準備往外走,忽然聽見謝問的聲音到了身邊。
他帶著手套的手指很輕地碰了聞時一下,一觸即收:“一會兒有事麼?”
聞時轉頭看著他。
“在這吃點東西再走吧,晚點我送你。”
第15章 進食
西屏園其實有兩層,但構造很奇怪。
一般這種雙層的商鋪,一樓是店面,二樓要麼住人、要麼當倉庫。也有些窮講究的,會弄個特別風雅的接待室。
但西屏園不這樣。
它的二樓……主要用來吃飯。
為什麼說主要?因為它還像個小型植物園——
西北角有一棵貼墻生長的樹,品種看不出來,是死是活也很難分辨,光禿禿的,高度剛巧抵到屋頂。枝丫就貼著墻與墻的交線蜿蜒交錯。
樹枝上還裝模作樣地掛了個空鳥架。
樹底下有一片人工景,兩只小王八在淺水池里劃拉著,除此以外,到處是亂石和新鮮花草,還有幾個不知什麼玩意兒呆的窩。
那個吃飯用的四方桌就擱在花草中間,十分……不倫不類。
老毛在桌上放了一只大銅鍋,往里填了炭,一鍋濃稠奶白的高湯就這麼咕嘟咕嘟地沸著,白霧帶著香味彌散開來。
鍋里滾著薄而鮮嫩的羊肉,紋理間能溢出汁來。
旁邊一個小巧的爐子上還熱著酒,度數不知道,但勁挺大的。
反正聞時一口沒喝,就已經醉了——
臨到夏天,他穿著短袖,坐在鋪著熱風的屋里,對著一桌滋補暖身的東西,肚子咕咕叫。
他圖什麼?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木然吧,知道內情的夏樵還挺心疼。
其實在夏樵的認知里,判官也是正常吃飯的,比如沈橋,比如他見過的、聽過的各種人。
像聞時這樣不吃人飯的異類,還是獨一份。也許還是跟他不死不活的情況有關吧。
夏樵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問:“聞哥你還好吧?”
“你說呢。”聞時握著筷子也沒看他,過了兩秒反省似的閉了一下眼,低聲自我譏諷:“我真是腦子壞了。”
謝問留他吃飯,他怎麼就想不開點頭了呢?
這下好了,全靠自制力。
他看著夏樵滿碗的肉,幽幽問:“好吃麼?”
“……”
夏樵不敢說話。
對他而言,這一頓是真的不錯。謝問這些店員不知從哪里弄來的肉菜、又鮮又嫩,醬汁也特別香,手藝真的沒話說。
而且今天又是大雨、又是降溫的,他正覺得冷呢,吃點熱乎的剛剛好,實在沒法跟這位姓聞的祖宗感同身受,只能勸慰。
“要不聞哥你意思意思,吃兩口試試?”夏樵趁著老毛他們大快朵頤,悄聲說,“墊一墊也是好的,聊勝于無。這種銅鍋涮肉你吃過嗎?它——”
“吃過。
”聞時打斷道,“吃過不少回。”
這話在常人聽來沒有任何問題。畢竟聞時看起來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沒吃過才比較奇怪。
但謝問卻投來了訝異的目光,就好像他知道聞時剛來人世沒幾天。
“看我干什麼?”聞時注意到的時候,謝問目光里的訝異已經淡了。
“這是個好問題,得你先看我,才能知道我在看你。”謝問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熱燙的酒,也不喝,只是握著酒杯,像在感受杯子里的溫度:“要不你先說說為什麼看我?”
聞時:“……”
滾。
謝問笑著揭過這個話題,又說:“你在哪吃過這個?”
聞時原本不想搭理他,但過了一會兒還是蹦出一句:“以前在北京。”
那時候還叫北平。
“哦。”謝問若有所思,片刻后點了點頭,又指著聞時空空的瓷碟:“那你是現在不愛吃了,還是他們湯吊得太難吃了,你下不了筷子?”
老毛和那對雙胞胎姑娘頓時抬起頭,無辜地看過來。
可能是下屬都怕老板吧,反正這仨很惶恐。
聞時覺得莫名奇妙。他在齊刷刷的盯視中沉默兩秒,伸筷夾了一片羊肉。
老毛又松了口氣,繼續狼吞虎咽起來。他吃東西幾乎不嚼,囫圇下肚,顯得格外香,看得人特別有食欲。
夏樵當場跟著吃了兩塊肉。
聞時……
聞時要瘋了。
但他臉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反倒顯得特別冷淡。他沒滋沒味地把肉咽了,為了轉移注意力,順口沖謝問說:“你也沒吃幾口。”
“還行。”謝問說,“我喜歡燙一點的東西,但對這種興趣一般。”
“你不喜歡他們還弄這個?”聞時一臉古怪。
“習慣吧。”謝問說。
他瞥見聞時疑問的表情,想了想補充道:“我以前領過一個——”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聞時看了他一眼,他才繼續道:“領過一個小孩兒回來,他比較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