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男孩問:“哪里不一樣?”
老人搖搖頭,把剩下的殘肢減了,放進垃圾袋里扎上口。然后問:“你為什麼總覺得娃娃會活?”
小男孩不說話了。
老人又緩和了語氣,像在開玩笑哄他:“就算真活了,有個一起玩的小朋友也挺好。”
“不好。”小男孩立刻搖頭。
“為什麼?”老人問。
“那樣你就不要我了。”
“不會,怎麼會。”老人愣了許久,這才緩聲說:“爺爺不會不要你的。”
聞時聽著微微皺起眉。
但他并沒有在這多耽擱,趁著老人在掃滿地的棉絮,他借著垃圾袋的遮擋,溜到樓下。
“你總算下來了。”謝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聞時驚了一跳。
他這才想起來,老人臥室門口還有一個穿衣鏡,謝問可以在鏡子之間自如來回。
“上面好玩麼?”鏡子里模糊的人影朝樓上看了一眼,“我以為你要跟那一老一小手拉手下來呢。”
“滾。”聞時說。
這要是以往,他多一句都懶得解釋。但也許是謝問開玩笑的語氣太明顯吧,他腳都抬起來了,又補充道:“我聽聽什麼情況,你要自己入籠你也得這樣。”
誰知謝問“唔”了一聲,說:“我還真不大聽。”
他頓了一下,又輕聲道:“不過我這水平也沒入幾回籠。就是順嘴提點一句,聽多了難免心軟手軟,不如不問。”
聽聽這長輩教導晚輩似的口氣。
聞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哦。”
謝問被他語氣弄笑了:“怎麼了?”
聞時:“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塵不到呢。”
洋娃娃頂著一張冷酷臉,抬腳進了臥室,還反手把門掩上了。
鏡子里的高挑人影倚著框靠了一會兒,哂笑著低聲道:“大逆不道。
”
***
老人的臥室跟昨夜幾乎沒有區別,只是床頭柜上少了一面鏡子。按理說這種變化會引起籠主的警惕,但看老人剛剛的模樣,好像并沒有什麼攻擊性。
也許是被二樓的狼藉吸引了注意力,暫時忽略了那面鏡子。
書桌的抽屜上依然掛著鎖,昨晚被撬的痕跡已經消失了,說明籠主護住這里的意愿很強烈。
聞時試著探出一根線,伸進鎖孔。
棉線像是活了,在鎖孔里搗出很輕的咔噠聲。
他屏息等了一會兒,忽然感覺余光里,有什麼東西正趴在窗框上,注視著這邊。
他抬頭一看,窗框那空空如也,并沒有東西。
聞時又垂下眸子。
娃娃的睫毛長度非人,有點遮擋視線,以至于他眨個眼,都覺得好像有影子閃過去了。
鎖頭弄開的瞬間,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聞時再次抬頭,窗框那里依然是空的,只有窗簾在初夏潮悶的風里輕輕晃著。
開鎖會碰到干擾是必然的,不是第一次了。
他索性不再管窗框,一把扯了鎖頭,以最快的速度拉開抽屜,把里面一個厚厚的文件袋撈出來。
然后轉頭就走。
娃娃是個棉花身體,抱著這玩意兒頭重腳輕,跑起來非常難受。
聞時跑到門前,正要開門,卻忽然抬了一下眼。
就見老式的金屬門把手上映著聞時這個洋娃娃的臉,而在他身后,一個散著長發的人頭正直勾勾地伸著脖子探過來,嘴唇咧著詭異的弧度。
聞時:“……”
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瞬間放棄拉開門的想法,當即一個側身,摟著文件袋從門縫里鉆出去。
側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身后那些東西的模樣。
除了抻著長長脖子伸過來的森白人臉,還有橫七豎八的手腳,像個趴伏在地的百腳蜘蛛。
聞時二話不說,抬腳就是一踹。
臥室門被他踹得撞回去,“砰”地一聲正中人臉門面,幫他攔了一把追逐的“人”。
不知道那人臉什麼材質的,門還彈了兩下。
聞時拔腿就往樓上去,他上樓梯的時候,聽到身后一陣嘩啦脆響,聽聲音也能知道,是謝問把那面穿衣鏡弄倒了,又幫他攔了一道。
總是死寂的屋子里瞬間變得熱鬧起來,各處的玻璃窗都發出了“砰”“砰”的聲響,咯咯震顫。
聞時余光掃過去,全是在撞窗戶的人臉。
眼看著樓梯這邊的窗玻璃裂開了縫,聞時手腕一動甩了繩子,在人臉破窗的瞬間,套索一般勒住了它的脖子。
“聞哥!”夏樵在后面叫了一聲,打開了雜物間的門。
聞時反手就把文件袋滑了過去,然后掄著人臉,把它扔了出去。
人臉:“……”
那東西砸在地上發出“噗噗”悶響,聞時多一眼都沒看,自己滑進雜物間,然后砰地鎖上了門。
他從自己身上又扯了兩根線,然后揪住夏樵裙子上的線頭,一邊罵著:“這破手連個指頭都沒有,剁了算了!”
一邊還是拗著手腕,把繩子繞在了門把手上。
娃娃的手對于他自己來說,夠笨的。但在夏樵眼里,依然靈活得出乎意料。
……就是有點搞笑。
也不知道聞時用繩子捆了個什麼陣,反正這扇門被錘了半天也沒能打開。
唯一的遺憾是,夏樵裙子上的那根線他忘了扯斷,以至于陣結好的瞬間,他一抽那頭,夏樵就在門鎖這頭被倒吊起來,腳丫沖上地晃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