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線在手上又繞一圈,繃緊后輕輕一拽,老舊的房間門“吱呀”一聲開了。
“噓。”聞時頭也不回,示意他噤聲。
夏樵雖慫但聽話,當即閉了嘴,連抽噎聲都消失了。
聞時背手招了招,帶頭鉆進了房間。
洋娃娃的視角很矮,進門也看不到房間全貌。只能看到一張式樣同樣老舊的大床,床上被褥隆起,老人應該正睡著。
靠門的這邊有個床頭柜,正如謝問所說,柜子上斜支著一面橢圓的鏡子,比手掌略大一些,90年代初流行的那種。
聞時把門抵上,余光瞄見那個橢圓鏡子里有人臉一閃而過,估計是謝問進來了。
他對目光很敏感,雖然看不清謝問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鏡子里的謝問朝房間里側遞了個眼神。
里側?
里側有什麼?
聞時朝那個方向張望,床擋住了大半視野,他只能看到一個角落——那里應該有個靠窗的老式書桌,兩邊是一豎排抽屜的那種,有個抽屜上掛著鎖。
聞時抬腳就要往那邊摸。夏樵卻在后面抓了他一下。
“干嘛?”聞時用氣音問。
“要進去嗎?”夏樵也不敢出聲,只敢用氣音,就這樣他都哆嗦。
“那里有鎖。”
“有鎖怎麼了?”
“在籠里,上鎖的東西一定很重要。”聞時說。
“為什麼?”
“因為這是籠主的潛意識,潛意識都不忘藏著的東西,你說呢?”聞時沒好氣地反問。
很多時候,找到上鎖的地方,就意味著離解籠不遠了。
聞時沿著床尾,悄聲朝那邊靠近。
他終于感受到了洋娃娃的好處,可以四處走動,摔不壞打不碎,因為身體軟,還不會留下腳步聲。
這麼想著,他心情好多了,又覺得謝問那番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還沒到桌子面前,聞時就動用了手里的線。
一根線落到厲害的傀師手里,只要手指動一動,就能做很多事。聞時現在的效果要打點折扣,但也是個好工具。
眼見著線的另一頭纏上了那道鎖,聞時再次拉拽一下,線頭鉆進了鎖孔中。
就在他終于挪到書桌前,準備把鎖弄下來時,余光瞥見桌邊的影子不太對。
房間窗簾敞著,外面暗淡青白的月光斜照進來。聞時身側的地方上落了好幾道影子——書桌的、窗格的、他和夏樵兩個布娃娃的……
那多出來的那道是誰的?
聞時猛地一抬頭,看到小男孩正面無表情地站旁邊,手里高高舉著一柄錐子。
那錐子下午還躺在客廳的八仙桌上,本是拿來給木偶鉆孔的,放在傀師的說法里,叫勾靈錐。那尖利程度,捅穿一個人也不成問題。
小男孩烏黑空洞的眼珠一轉不轉,直直盯著聞時,錐子懸在上方,最尖利的地方對著聞時的眼睛。
就在錐子將要落下的一瞬間,聞時捏緊手上纏繞的繩子,猛地一拽。
“啪——”不遠處傳來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忽然倒了。
小男孩的注意力被分散,眼珠慢慢轉向一邊,盯向床頭柜。
于此同時,聞時手里的繩子連帶著銅鎖頭,甩了過來,重重砸在小男孩背后。小男孩悶哼一聲,瞳仁忽然散開,整個人垮塌在地,但下一秒他又竄了起來。
聞時顧不得其他,推了一把夏樵,沉聲道:“跑!”
他自己繞了個危險的遠路,翻上老人的床。
小男孩顯然對他的興趣更濃,也跟著翻上來。
聞時連跑帶翻,躲著小男孩的手。
好幾次手指都碰到他了,又被他驚險躲開,一路直奔樓上。
“我馬上就要抓到你了。”小男孩不斷重復著這句話,陰魂不散,緊追不舍。
直到二樓的吊燈突然斷裂,轟然砸落,這才阻斷了對方的步子。
聞時借機,猛地竄進雜物間最頂上的柜子里,又在夏樵的鬼哭狼嚎中把他吊了上來。場面一度混亂又狼狽。
在那片嘈雜聲中,整個二樓所有房間,包括雜物間的門都“砰”地砸上了,關得嚴嚴實實。
這一下動靜很大,別說夏樵,連聞時都有點懵。
但他們沒出聲,悄然地窩在櫥柜里,隔著緊閉的門,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吊燈碎片從樓梯上滾落,小男孩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夾在其中,繞過吊燈上樓來了,由遠及近,就停在雜物間門口。
接著門鎖被人拽了兩下,嘎嘎作響。
門被踹了幾腳,卻怎麼也打不開,灰塵撲簌簌往下落,聽得人心驚肉跳。
過了片刻,小男孩終于放棄,轉而去了其他幾間房。
聞時聽到了布料的撕扯聲,伴隨著小孩不斷重復的“找到你了”、“馬上就找到你了”、“肯定能找到你”。
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
又過了很久,那種撕扯聲才停。
小男孩回了臥室,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整個二樓回歸寂靜,好像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
聞時放松下來,感覺手有點酸,他想活動一下軟綿綿的筋骨,卻發現自己懷里摟著個東西。
他低頭一看……
跟鏡子中的謝問來了個臉對臉。
聞時:“……”
“別動。”謝問模糊的輪廓從鏡子里隱去,但聲音依然近在咫尺,“你這位置有點高,鏡子容易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