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了這麼個拼拼湊湊的東西。
……
屋里突然響起鈴聲,聞時乍然回神。
鈴聲來自于夏樵的手機,他讓到一邊接了個電話,得知帶他們去葬壽盒的司機已經出發,正往這里來。
聞時朝掛鐘看了一眼,這才發現6點了,他們收拾收拾該出發去山上了。
剛剛的話題被打了個岔便沒再續上。本就是無關閑聊,謝問沒再好奇,聞時也就懶得再扯個謊。
夏樵掛了電話,匆匆帶謝問看了一眼臥室,然后抱歉地說:“是我欠考慮,約時間的時候就該說明情況的。今天確實情況特殊,也沒法繼續招待你。后面還有機會的。”
聞時心說:對,我還盯著你的西屏園呢,跑不掉的。
夏樵又說:“租房子這個我懂的,肯定要多看幾家,對比對比,挑個最滿意的。今天就是看看,定不下來很正常,您回去再考慮考慮?”
聞時希望他連考慮都別考慮,他不希望家里有桌毒性不明的滿漢全席四處游走。
誰知這愿望剛冒頭,謝問就說:“考慮就不用了,我會租的,什麼時候可以搬?”
聞時頓時很不開心。
夏樵倒沒那麼明顯,只是斟酌著說:“其實這個小區挺偏的,交通什麼的都不太方便,也不熱鬧。”
他朝聞時看了一眼,又撓了撓頭說:“那個……我說實話,其實好地方真挺多的,沒必要著急定在這里。”
謝問說:“我覺得有必要。”
聞時:“為什麼?”
謝問拇指一下一下摩挲著瘦長的食指關節,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為什麼呢?
因為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乖乖巧巧用香案供著他。
還因為……
“我在抓人。”他看著聞時,忽然彎起眼睛。
***
就因為這句不知真假的話,膽小且想象力豐富的夏樵背后一直毛毛的。
6點起,來送沈橋最后一程的人陸陸續續都到了。
之前說盡量會來的張碧靈沒有出現,反倒是說過有事的謝問始終沒有走,拎著那件黑色外套站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
他主動要送,作為主人家也不方便趕人,只得讓他跟著。
下葬的地方有些遠,山很些偏,又下著雨,路不好走。
車子載了十來個人,緩慢地在雨里滑行。夏樵捧著爺爺的壽盒坐在最前面,聞時坐在他旁邊。親友順次往后,于是大多數人都坐在了前半截座位里。
車子發動的時候,聞時不經意往后掃了一眼。
他本以為謝問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會選擇一個人坐在末排,清凈。誰知他轉頭就見謝問在第三排,聽著前后左右的中年人滔滔不絕地聊著閑話。
那些人的方言腔調很重,聞時反正聽不懂,他懷疑謝問其實也聽不懂,但對方就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聞時沒再管他,拉下帽子抵著窗戶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夏樵小聲叫他:“聞哥、聞哥。”
聞時睜開眼:“干嘛?”
就見夏樵僵著脖子窩縮在座位里,聲音輕得快哭了:“你往后看一下,車上的人呢?”
木童子
第6章 人偶
聞時回頭一看,車內空空蕩蕩,一片死寂。
仿佛前來送葬的從來只有他們兩個,其他都是錯覺。
四周彌漫著陳舊的灰塵味,皮質座椅像擺了很多年,皴裂斑駁。
聞時撐著座椅扶手站起來,卻蹭了滿手鐵銹。
“我剛剛沒扛住,打了個盹,結果一睜眼就這樣了。”夏樵哭腔更厲害了,“聞哥我害怕……”
聞時目光掃過他“梨花帶雨”的臉,沒吭聲,徑自扶著椅背往前車門走。
“別走!聞哥你別走,等等我,等等我!”夏樵似乎生怕落單,連忙跟上來。
聞時卻沒有等他的意思,順著階梯下了車。
車外還在下小雨,淅淅瀝瀝的。聞時把連帽衫罩上,正要繼續邁步,夏樵連忙抓住他的肩,驚恐地問:“你要去哪兒啊聞哥?我、我不敢亂跑。”
“哦。”聞時終于應了一句,停下步子轉過頭,就見夏樵腳還在車里,只探了上半身出來,臉上沾了幾點雨,落在眼角的疤上。
“你跑不跑關我什麼事?”聞時看著那個極淺的疤說,“你又不是人。”
那個從車里探出來的夏樵陡然僵住,輕聲說:“聞哥你什麼意思?我沒聽懂。”
聞時指了指眼角說:“疤點反了。”
空間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聞時跟“夏樵”對視片刻,伸手摁了一下門外的緊急開關,大巴車門嘎吱一聲拉平,把那探身出來的玩意兒夾在了門縫里。
“夏樵”:“……”
等他沿著路往前走,身后便只剩下虛渺的尖叫。
這條路很平直,兩邊樹木高低疏密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是在往上走,還是往下走。仿佛根本沒有盡頭。
聞時卻沒管,只顧往前走。
這種又窄又寂靜的環境,就像無人長巷。他走了一會兒,連腳步聲都有了回音。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發現,那回音跟他不同步了。
他當即停步,“回音”卻還在繼續,越來越快、也越來越近……
就在身后!
聞時轉身的同時,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誰?”他定睛,看到了又一個夏樵。
這次的夏樵痣和疤都沒問題,最重要的是人很鮮活——見面就開始哭,肝腸寸斷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