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緩刑》第52章

  “你們才瘋了!”衍辰如同困獸一般低聲嘶吼道,“我清醒得很……我清醒的很!”

  他拽著他的手把沒入心臟的刀刃向里剜去,發出令人牙酸的血沫摩擦聲。

  “你疼嗎?”他顫抖地問了一句。

  “我問你,你疼嗎?”他凝視著黑暗里模糊的輪廓,又大聲問了一遍。

  席眠眉頭緊鎖,似乎很難理解這個問題。

  很難理解這個行為,很難理解這個人。

  他說得對,自己和他,總有一個人瘋了。

  也許都是。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沉默讓衍辰漸漸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方才的聲勢全無,整個人頓時癱下來。最終他只能無力地喃喃道:“你喜歡我嗎?”

  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席眠的手背上,像是冰粒一般凍得生疼。

  “沒關系。”衍辰慘笑,“我再多給你一些時間。”

  他雙手中間強行帶著席眠的手,把刀拔了出來,然后猛然又刺了一刀,凜冽而決絕。

  赤紅的心頭血在夜的濃墨里肆意飛濺,帶著剎那間最炙熱的溫度與最鮮活的生命律動,翩翩起舞,曇花一現。

  “你不用有負罪感,哥。我本就不是那種在陽光下求生欲望很強烈的人。謝謝你的無意溫柔,讓我多茍活了幾年。”

  目成心許。

  “我現在還給你。”衍辰疼得意識昏沉,輕飄飄地倒了下去,“我解脫了……”

  藕絲難殺。

  “我把心剖給你了,你……自己看吧……”

  信仰皆妄念,逢著便殺,始得解脫。

  席眠抱著懷里的人,攥著他的手沾滿了滾燙而粘稠的血漿,靜靜地盯著黑暗里正流逝的生命。

  “我……看不……清你……你也……別想……看清我……”

  靜寂。空氣靜的耳朵直發痛。

  怎麼不說話了?

  他摸黑去探他的嘴角,只摸到了一個小疤。那是他第一次自殺時留下來的。席眠便一手捧著他的臉,用拇指反復摩挲著它。他摩挲著,時間仿佛也停滯在指尖。他化成了一座比夜更深的雕像。

  截至此刻,席眠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直到那個小疤也涼下來的時候,他像是被刺中了一般,猛然把手抽離,睜大了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人,青筋暴起。

  他發現自己只是胸膛起伏,早已忘記了呼吸。

  天光破曉。

  紅別趕過去時,席眠臉上的血已經干涸了。

  “備用電源已經安排上了,你怎麼不開燈?”

  “疼。”席眠喃喃自語。

  “什麼?”紅別沒聽清。

  “啪”的一聲,燈光乍起,將一片污臟涌現于天日之下。

  席眠抬起頭,眼底死氣沉沉,灰敗無光。

  那是紅別第一次看見他孩童般絕望無措的眼神。

  “我疼。”

第33章 

  【34】

  天氣轉涼,一片片落葉打著旋淅淅瀝瀝地掉下來。

  大樓前的收發室里,一個灰衣灰帽的保安搓了搓了手,和旁邊的同事抱怨著,“這暖氣,占地方的雞肋玩意兒。”

  “這工資讓我睡外面都行……我家那孩子……唉,不提了。”同事是剛招進來的,接茬道,“你老張都來這麼多年了,錢早都攢夠了吧。那保密協議簽得還挺邪乎呢。”

  “可不,這麼多年了,不過我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老張感慨著,突然問道:“你有孩子?”

  “是啊。好吃懶做,畢業了在家里吃飯睡覺打游戲,花錢倒是積極……”同事囁嚅。

  “給他斷了錢,自己就老實了。”老張淡淡勸道。

  “都賴他媽,給慣壞了,這一時半會兒咋改得過來……”

  “沒事,不提了。”老張寬慰道,“這掙得倒是多——就是這員工早出晚歸的,硬是不知道里面是干啥的。”

  “欸,”同事提醒他,“這不就來了。”

  “叔。”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敲了敲玻璃,取出一個精致的黑色盒子遞到窗口,“幫我寄存一下。”

  “喲,葫蘆來啦。”保安嫻熟而親切地和他打招呼,看了看他手里的東西,笑了,“這是給誰的?”

  “孝敬我師父的。”葫蘆笑了笑,“您代我轉達一下。”

  “關系真不錯哈。”感慨道,“這次是保健品還是風濕骨貼啊?你說你師父也不收,你老這麼執著。”

  葫蘆笑了一下,“這次他會收的。”

  待他走了,兩人嚼起舌根來。

  “他師父估計也七老八十的老頭了,不收禮物。”

  “有自尊的小老頭唄。”老張大笑。

  “這次包裝可講究啊嘿,還是燙金邊兒的。”

  同事接過時盒子里的東西和外壁輕微摩擦,傳來柔軟事物碰撞的聲音。

  “你聞沒聞到什麼味兒?”

  “沒啊。”老張道。

  “就是有!”同事堅持道,“一股血味兒,這盒子里的。”

  兩人戰戰兢兢地打開它時,一個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三只人手從盒子里一股腦滾了出來。

  - -

  “他死了。”

  “他在席眠面前自殺了。”

  --

  王玨已經不記得他是怎麼被李微打橫抱起來,放在這里的了。

  縱使他恐懼針頭,恐懼幽閉,但他知道自己從來不是精神脆弱的那類人。他有一個強大的心臟,才能孤注一擲狠心對自己下暗示,讓灰鯨對他束手無策,才能完全失去社交時在床上蟄伏小半年之久,能在專業殺手面前瞞天過海。

  他相信一切的PTSD都是生理恐懼。他可以在李微家的冰箱里一邊流淚一邊思考逃跑對策,也可以在剛關完禁閉立刻準備爬起來支援李微去戰斗。

他知道每一份恐懼的來由,有時候還以一種看自己笑話的心態去用專業名詞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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