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愕然:“靜虛你?”
但尉遲驍完全無視了眾人的反應,微笑道:“那就麻煩真人了。”
這幸虧來的是謁金門少主,三宗嫡系開罪不得。否則哪怕換作六世家八門派的掌門宗師,此刻都已經被毫不留情送下山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靜虛真人竟然沒去多久,堂上半柱香未盡, 只見他從璇璣大殿方向遙遙御劍而回,將那華貴的禮盒原樣放回案前,客客氣氣一拱手:
“大公子,完璧歸趙。”
尉遲驍眼皮一抬。
“宗主說,舊衣舊物當年極多,時常在各處遺漏,不足為奇。”靜虛真人抬手作送客狀,“請回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座的幾位真人資歷不如靜虛,此刻都一頭霧水。卻見尉遲驍并不動彈,甚至好像也不驚訝,只“哦?”了聲:“真人別急,晚輩不止準備了這一件賀禮。舊衣舊物當年極多,那麼這一件呢?”
又一名謁金門弟子手捧禮盒上前,只見這次盒子較小些,咔噠一聲打開之后,里面竟然是兩枚金光燦爛的小錢幣!
尉遲驍也很客氣:“煩請真人再去問問,如果連這件舊物也不需要,那我就一并帶回去銷毀了。”
——那兩枚小金幣由一條深紅絲绦系著,非常精巧,像個腰墜,但從靜虛真人的眼神來看,跟兩張浸透了劇毒的催命符也沒什麼分別。
靜虛的臉色已經陰沉至底,但畢竟是前輩元老,還是涵養太好了些,只重重哼了聲,拿起禮盒拂袖而去。
這次卻比剛才足足等了多過一倍的時間,尉遲驍泰然自若,低頭喝茶,堂上幾位前輩卻不由心下微沉。
正當氣氛漸漸凝固之時,遠處璇璣殿方向終于有人御劍而來,但這次除了靜虛真人之外還有另一道身影。
堂外眾弟子一時涌動,響起壓低的驚呼:“——啊,溫師兄?”
來者正是溫修陽!
守殿弟子在滄陽宗內地位極高,幾位真人紛紛起身見禮。然而溫修陽顧不上還禮,一落地便大步上前,當地一聲響,將禮盒按在了尉遲驍面前:“大公子。”
尉遲驍拱手:“溫兄。”
溫修陽冷冷道:“宗主說,這兩枚錢幣當年是他親手所贈,但并無任何特殊之處,只是普通黃金鑄成的罷了。滄陽宗內庫中這類金幣尚存許多,大公子若是想銷毀這兩枚,拿回去銷毀便是,請吧!”
堂上一片安靜,除靜虛外其他幾位真人都不明所以,緊張地來回盯著他倆。
卻見尉遲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少頃突然問:“徐宗主原話當真這麼輕描淡寫?”
溫修陽反問:“不然呢?”
“沒什麼,只單純好奇而已。”尉遲驍頓了頓,哈哈地笑了起來:“真這麼輕松寫意,怎麼最后是身為守殿大弟子的溫兄你親自把東西送出來?”
溫修陽怒道:“你!”
溫修陽克制地閉上眼睛呼了口氣,才俯身靠近,每個字都冰冷得像是從齒縫間出來的:“我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猜出個大概。尉遲大公子,向小園生死都是我滄陽宗的弟子,勸你見好就收吧。再拿那位仙尊生前之物出來發瘋,我可不保證你今天還能——”
“溫兄息怒。”尉遲驍笑著打斷了他,說:“最后一件賀禮,是徐夫人的。”
只見他當空一招手,那是個千里傳物的法訣,緊接著白光一閃而過,第三個一模一樣的紫檀木盒出現在了桌案上!
“……”溫修陽久久地瞪著他,半晌終于道:“話本看多了吧尉遲兄,你夢里的徐夫人?”
“念奴嬌傳遍大江南北不假,但我也是從臨江都幻境里出來之后,才大概明白了貴宗主多年來的心境,實在是佩服。”尉遲驍向后靠進椅背里,做了個請的手勢:“溫兄只管呈上給徐宗主看,是與不是自見分曉,請。”
從溫修陽的表情來看他應該是很想強行端茶送客的,足足數息后才終于勉強按捺住了:“那你就等著吧!”
說著也不等尉遲驍回答,便拿著最后那個紫檀木禮盒御劍而起,轉瞬工夫便越過茫茫滄陽山脈諸峰,至桃林邊落地。按宗門規矩,一進桃林地界便不可御劍而行,然而溫修陽修為深湛、腳程也快,一盞茶工夫便來到璇璣大殿前,跪地呈上木盒:
“稟宗主,尉遲驍獻上最后一份賀禮,稱是徐夫人遺物!”
宮惟一口茶水瞬間嗆進了氣管里。
師徒二人于大殿上對坐,但從剛才令溫修陽將那兩枚小金幣退還回去之后,徐霜策就再沒開口說過一個字。
從宮惟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紋絲不動的嘴唇和下頷,線條生冷,讓人不敢抬頭看他此刻是什麼眼神。
——幻境中根本不存在的人,能留下什麼遺物?
宮惟生前長居岱山,但每年冬天會去謁金門避寒,衣袍腰封等物到處亂丟是正常的——就像尉遲長生從小被送給應愷管教,岱山懲舒宮同樣準備著小劍宗的各種起居用品。那串小金幣腰墜也好解釋,宮惟差不多知道自己死后下葬的流程,應愷他們不論如何也找不到白太守劍,只能將他隨身物品保存好,以期將來從中找到神劍下落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