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二歲了,在今天以前,從來就沒想過,他這輩子也會喜歡上一個人。
這個事兒,真有點刺激。
他一手放在鋼琴上,腦子里一片空白,手指憑著本能彈出了一串音符。
哆哆梭梭拉拉梭,發發咪咪唻唻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謝竹星。
嘿嘿嘿。
下午,王齊回來轉了一圈,發現王超在樓上練鋼琴,他不會彈,當年盯著王超練琴,也記住了這旋律,肖邦《輝煌的大圓舞曲》。
他奇怪的打開門鎖進去,王超練得異常認真,都沒聽見他進來。
他看了一會兒,靜悄悄的出去,問王錦:“他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王錦道:“不知道,練了一天琴,中午我上去,他也不頂嘴,是不是你把他打傻了?”
王齊道:“胡說八道。”
王錦又說:“他這陣子算是挺聽話的,我看那小鴨子的事兒也真是個誤會。”
王齊來氣道:“什麼誤會跟個男的去開房?”
王錦斜眼看他:“大哥,還沒問你呢,你是有什麼事兒,大晚上的去酒店啊?”
王齊抿住了嘴唇。
王錦道:“其實他現在當偶像也挺好的,你不讓他當,以后你讓他干什麼去?”
王齊道:“我準備送他出去念書。”
王錦擺出吃驚臉,說:“放在眼皮子底下你還看不住,你還送他出去,不用半年他就廢了。”
王齊皺起眉,他也知道王超的德行,送去國外沒人看著肯定是不行。
王錦順勢道:“他長這麼大,好不容易干點正事兒,也有了點成績,你現在給他攪黃了,不是我說,他得怨你一輩子。”
王齊瞪眼睛道:“他敢。”
王錦說:“那你就試試。”
王齊不愿意試。
他是被他爸一路打到大的,王錦小時候也沒少挨揍,他家就這種教育模式,他爺爺七十多歲,腦淤血突發去世那一天早上,還用拐棍敲了他爸一頓。
他和王錦在這種教育里,都考上了名校,他按部就班結了婚,王錦就出了柜,雖說最后王錦的戀情沒有好結果,可當時的離經叛道還是把他這個哥哥給嚇了一跳,要說叛逆期,二十四五歲才來,是不是也太晚了點?然而今年他自己三十五歲了,叛逆期也毫無預兆的來了,辭了職,也離了婚,和一個最不該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回了趟哈爾濱給家里做個交代,一點不意外的被他爸狠揍了一頓。
王超是他們家最不一樣的小孩兒,生下來就進了叛逆期,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不讓干什麼就非干什麼,那還能怎麼辦呢?打吧,這一打就打到了二十二,叛逆期還沒過完。
打歸打,可王齊也是真的很疼這個弟弟,不然王超也不會被慣成這樣,安安穩穩、高高興興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有這種福氣。
王超認認真真練了幾天琴,得到了回報。
王齊把手機還給了他。
“別光想著玩兒游戲,”王齊說,“給小段打個電話,就說你身體好點了。”
王超差點哭出來,問道:“那我還能去上海嗎?”
王齊道:“看你表現吧。”
他出去了,王超舉高手機吧唧吧唧親了兩口,激動得想轉圈圈。
給小謝打個電話!
……說點啥呢?
王超糾結半晌,沒好意思打給謝竹星,他倆最后一次見面,他帶著那小鴨子趾高氣揚的離開酒吧,還得意洋洋的說自己要去約炮。
他決定曲線救國,打給了程曜。
程曜在那邊尖叫:“啊啊啊隊長!!!”
王超:“……別叫了別叫了,耳膜穿了!”
程曜難掩激動,隊長你在哪兒啊你真不去上海了嗎你真的要退團嗎你的粉絲都瘋了在網上罵公司還說要退票巴拉巴拉了一長串。
王超沒心情和他聊天,問道:“你是不是在公司?那個誰在沒在?你叫他過來,我跟他說幾句話。”
程曜道:“哪個誰?”
王超竟有些不好意思說出那個名字來。
程曜恍然道:“小謝哥?他和桃桃在練功房一起跳舞呢。”
王超道:“誰?你說他和誰?”
程曜道:“上海見面會師妹團要去給咱們當嘉賓,坤哥叫桃桃和小謝哥一起表演個舞蹈,他倆這兩天就一直一起排練呢。”
王超氣憤道:“坤哥是不是腦子進水啊!咱們見面會叫她們去干啥?還一起跳舞?”
程曜道:“不是坤哥,好像是小謝哥自己提出來的。”
王超更生氣:“他有病吧?”
程曜道:“我聽思遠哥說,桃桃跟小謝哥表白了,說是女追男隔層紗,倆人可能談戀愛了,小謝哥想帶女朋友一起活動也很正常。隊長,你到底回來不回來了呀?”
王超氣洶洶道:“不回去了!這輩子都不回去了!”
他掛了電話,一腳踢在實木琴凳上,磕到了腳趾,一邊慘叫一邊單腳跳,跳了有十幾秒,脫下襪子看了看,大拇指紅得像一節小胡蘿卜。
可真是太慘了。
等到了天黑,王齊沒回來,王錦也回了自己房間。
王超小心的推開窗戶,站在窗臺上,兩手扒著窗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隔壁房間的窗臺上,中間差點摔下去,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隔壁房間窗戶沒鎖死,他順利進去了,輕手輕腳下了樓,怕王錦聽見動靜,也沒敢走大門,翻墻出去了,在草叢里還摔了一跤,沾了一身花泥,也不敢大聲罵,小聲罵了幾句臟話,趕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