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卻已垂眸, 神色迷離。早站到僵硬的雙腿撐不住的踉蹌坐下, 疲憊地伏倒于桌上。
隱約間,窗外像傳來交錯的喧嘩, 操著令他熟悉又陌生的方言鉆入耳中,蒙昧混沌,忽近忽遠,辨不清虛實……
有人說:“靚仔,這巷好窄,你要留心腳下。”
正盯著前方的樓明玥被喊得回過了神。
“這樓……”他一下仍找不到詞匯形容。
站他身邊的胖大叔姓曹,是巷內旅館的小老板,在街邊正遇到要找住處的少年,便眼睛大亮,操著一口生硬的粵普熱情地拉著人進了巷,且一路巴巴的介紹。
曹叔揮手:“不著緊,這樓是擠迫,但比你看得安全得多,靚仔你不是要體驗當地特色嗎,這就是啦。”
短短百來米的狹道住了七八十戶人家,四五幢樓被一條兩米寬的過道串聯,四輪進不去,大車走不了,容三人并列便已夠嗆。
這里是M城,O省最邊沿的城市,交通不便,城建落后,旅游業自不發達,都跨入新世紀了還有種八、九十年代的樸素感,樓明玥幾乎把飛機火車大巴都坐了一遍后才從U市來到這里。而平日連外鄉人都難得冒泡的此地,更別說還是他這樣外表打眼的年輕人。一路過來樓明玥幾乎吸引了整條街的視線,看他手上的行李,看他背后的吉他,直到目送人進到樓里。
“那里有路在造大樓,有好多工人住我這里啊,你再來晚點就沒房啦。”樓明玥被曹叔領上四樓安頓好,走前將屋內少爺一身名牌打量,又落到那清俊至極的容貌上,沒忍住多嘴一句,“靚仔,哪里不慣便同我講,要退房提前幾天也無事。
”
樓明玥說:“不會,我下月中旬走。”
曹叔大概覺得這樣的少爺是平日看慣金銀,來這里尋求生活刺激,也就不再多言。
房東離開后,樓明玥好奇的往外張望,握手樓果然名不虛傳,推窗伸手便能將將觸到對家鐵欄,探出點身幾乎快有盜竊嫌疑,雖無隱私安全,卻也新鮮有趣,仿佛異次元空間。他覺得很有意思。
又去看對窗那屋,面積略略大些,東西卻少,除了一本全新的農民歷,家具都破落。
看到一半手機響起,一排短信接連跳出,當下的社交軟件了了,移動網絡仍有大片空白,多靠通訊業務日常關聯。
樓明玥自小到大第一回 獨自出遠門,離家一千多公里,又是才挨過腦部手術的五年治療期,雖已基本康復,卻仍讓親朋好友無不擔憂。知曉他此行的都電話關心,海先生、師兄師姐,連不習慣文字交流的大伯都發來掛念。而大哥大嫂更是消息不斷,生怕樓明玥有一點閃失。
想到離家時給他規整行李,送他上機,衣食住行萬千叮囑的大哥,樓明玥暖心又無奈。
一一報備行程表達自己很好,又讓大哥多念著剛孕期兩個月的大嫂,樓明玥最后才回復海鷹老師。
他鄭重打字:先生,我來了M城,這里很不同,陌生,也有趣,我覺得,我應該能找到與過去完全不同的人生。
正徑自喜悅,一抬頭卻猛地一驚!
就見原本無人的對面窗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影,而讓樓明玥嚇到的不是對方的突然出現,而是……他看不到這個人的臉。
那人的頭像受了重傷,整個腦袋被繃帶扎成了木乃伊,右眼右臉深埋紗布里,只左眼腫脹間露出一條細縫,五官互相推擠彼此嫌棄,淤青滿布,十分可怕。只能通過其寬闊挺拔的身型勉強分辨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
大概是這畫面過于沖擊,向來知分寸有禮貌的樓明玥竟盯著人家忘了挪眼,直到一聲冰冷的質問響起。
“看夠了沒有?”
那嗓音也像個少年,卻沉得重若千斤,透著滿滿的壓抑與不耐,讓樓明玥后知后覺自己的失禮。
他連忙尷尬地道歉:“對、對不起……”
男生狹小的眼內滿是寒芒,他陰惻惻瞪過來兩眼后,轉身躺上了床。
樓明玥不敢再瞟那里,低著頭退離窗邊。這時電話又響,沒一會兒上來個年輕人。
“小少爺,總算找到你了。”那人一腦門的汗,進來見他平安不由大松口氣。
樓明玥起身和他打招呼:“丁哥。”
來者名喚丁平,是樓氏的一位小員工。樓氏在O省沒有產業,但樓明玨實在放心不下弟弟,幾乎快翻爛了員工手冊,才終于找到個老家在M城、年紀相仿、人品過得去的人,連夜將人招到那里,能就近照顧他寶貝弟弟。
丁平是大哥某位秘書的學弟,樓明玥去公司見過他兩回,所以認識。
丁平打量這里的環境,嚇得眼脹手熱心驚肉跳:“小少爺,你怎麼住這里啊。”
樓明玥還有些自豪:“我下了大巴后想找一個地方住,走啊走就找到這里了,你們這里的樓挺有趣,和U市很不一樣。”
丁平表情扭曲:“我在渡口訂好酒店了,雖然是個三星,但也比這里好多了,你身體才好,可不能這樣讓董事長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