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報告做完也跟你一樣休假去,那我掛——”
陳景深先按下了掛斷鍵,小房子終于安靜下來。他站起身,頭發又戳到墻頂上,扯下喻繁腦袋上的毛巾覆在自己手里,然后垂眸幫他擦起發尾的水珠。
喻繁動作一頓,在浴室里打了好久的腹稿一下又忘了。
屋子太小,喻繁很多東西都喜歡掛墻上,照片、耳機、挎包……陳景深從墻上拎起吹風機,喻繁伸手擋了他一下,皺眉:“我自己來。”
陳景深把他手撥開,手指扣起開關鍵,最小檔的熱風陣陣打到喻繁耳朵上。
喻繁的頭發很軟,吹干后沒平時那麼蓬松,軟塌塌地躺在陳景深指縫里,再慢吞吞地滑落下去。
“留了六年?”陳景深問。
喻繁悶聲應:“可能麼?一年剪一次。”
陳景深嗯一聲:“為什麼留長?”
喻繁后背抵在墻壁,沒看他,低頭盯著他的喉結說:“……我樂意。”
陳景深吹頭發沒什麼經驗,沒吹起喻繁平時那種蓬松感。頭發此刻妥帖地癟著,把平時那張總是沉著的臉襯得有點乖。
等頭發吹干,陳景深把吹風機隨手掛回去,手指插進男朋友頭發里磨了兩下,兩人呼吸都重了一點,空氣中還混著半點潮濕。陳景深手指稍稍收攏,剛偏頭低下去,下巴被面前的人伸手按住。
喻繁抬頭看他,不知是不是澡洗久了,他的臉頰和嘴唇都有些蒼白。
“陳景深,我有話跟你說,可能你聽了之后,會想和我分手。”喻繁說。
陳景深任憑他手掌按著,黑沉的眸光垂落下來,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是什麼反應。
喻繁抿了一下唇,全盤交代:“我爸敲詐過你家八十多萬。”
這話一出,窄小的屋子登時安靜下來。
陳景深只是看他,沒有說話。
喻繁咬了下牙,下顎僵硬地繃緊:“但是那八十萬第二天我就打回去了,剩下三萬連本帶利也都還了,你可以問你家里人。”
依舊沒回應。
喻繁硬著頭皮,毫無起伏地繼續念自己打好的草稿,像高中時念檢討那樣,“當時應該把你家里人嚇得不輕。我的問題,那時我不知道有人發現我們……不然不會變成那樣的場面。陳景深,我家里情況比你見到的要爛很多,可能你這輩子都遇不到比我還麻煩的人。我以前對未來沒有計劃和概念,稀里糊涂就跟你談了,最后沒什麼好下場,但現在……”
現在什麼?
以前談過沒有好下場,所以現在就算了?
陳景深手垂在身側,目光淡然。
“但現在,”喻繁沙啞道,“我情況……沒以前那麼糟了。”
陳景深一怔。
“我現在這份工作還行,一個月一萬多,這幾年沒攢錢,都捐了,但能自給自足,不會花你錢。”
喻繁聲音很低,說話時幾乎沒什麼停頓,“喻凱明在牢里,再過幾個月出來。他身體不行了,出來應該也只能躺醫院。”
“雖然他的債主還是偶爾會找我,但我能應付,他們也沒那麼不好說話。”
“總之不會再影響到你和你家,我現在都能處理了。所以——”
喻繁這輩子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他面無表情地抬眼去看陳景深,整張臉已經尷尬羞恥得漲紅,到最后,他每個字都吐得又艱難又小聲。
“所以,能不能……不分手。
”
窗外暴雨如注,雨滴劈頭蓋臉地砸在窗戶上,窗戶沒關緊,留著一條窗縫,風嗚嗚小聲地往里灌,是這個屋子里僅剩的聲響。
喻繁仿佛在暴雨里煎熬,情緒從緊張到失落,再到最后的平靜。
陳景深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挪開。喻繁心臟悶疼,吞咽了一下,那句你如果想分那就算了已經到嘴邊,說不出口。
他聽見自己說:“你先考慮一……”
陳景深低頭親了他一下,喻繁聲音戛然而止。
陳景深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又重新回來。
“自己在租房,把錢都捐了?”陳景深眼睛里有細微的閃爍。
“因為沒什麼花銷,也沒打算買房……”
剛說完,喻繁后腦勺叩到墻上,又被親了一下。
“那人怎麼進去的?”
喻繁有點蒙,問什麼答什麼:“我蹲了他很久,然后舉報他偷竊,賭博,私開賭場,零零總總加在一起,判了五年多。”
陳景深低頭繼續親他:“那些討債的現在還在找你?”
“嗯,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已經沒敢怎麼樣了。”
喻繁說完,下意識抬起下巴,然后得到了一個比之前都更深更重的吻。
喻繁喜歡很高的枕頭,陳景深跪伏著,低頭就能親到他。
但陳景深還是抓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垂睨著他,嗓音罕見的放軟:“我媽找你的時候……有沒有受委屈。”
喻繁微愣,終于反應過來,陳景深恐怕什麼都知道。
那他剛才都在干什麼???
不過說都說了,羞恥感在剛才就已經一點點耗盡了。喻繁心臟重新落回去,繃了很久的肩背終于得以放松,只有心跳還是跟剛才一樣快。
“沒。我人高馬大,能受什麼委屈。”喻繁沒什麼表情地自己往上仰去親他,“陳景深,認真一點。”
陳景深下顎繃緊,手背在他喉結上很輕地劃了下,懶懶嗯了一聲,說:“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