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陳景深問。
“拖鞋。你腳上那雙不小?”喻繁繞開他進屋,留下一句很悶的命令,“衣服掛衣柜左邊。”
吃完飯,喻繁心煩意亂地打腹稿,一個字還沒往外蹦,電腦清脆地響了兩聲,客戶的消息來了。
陳景深敞開行李箱收拾,喻繁盤腿坐在沙發用手提電腦跟客戶溝通,等待對方回復的時間里,他余光時不時會朝電腦后面瞥。
行李箱黑色的,很小,里面沒幾件衣服。
能看出陳景深原本也沒打算住多久。
也好,方便,等他把事情說清楚,陳景深把這幾件東西塞回去就又能走。
正看著,收拾的人忽然停了動作,兩手敞在膝蓋上微微抬眼問他:“不喜歡這行李箱?”
“沒有。”喻繁立刻收起視線。
“你看它的眼神很兇。”陳景深挑眉。
“恨屋及烏。”
陳景深轉開臉短沉地笑了聲,把行李箱合上推到角落,走過去伸手撈起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臭臉,彎腰親了一下,兩人飯后都咬了顆老板順手塞進塑料袋里的清涼糖,薄荷味,甜的。
喻繁看他走過來就知道知道他要干什麼,搭在鍵盤上的手指動了動,一開始想把人推開,一對上陳景深的視線就又算了。
很短的一個觸碰。陳景深剛讓開了一點,喻繁叫他:“陳景深。”
“嗯。”
“我……”
叩叩,兩聲敲門聲打斷喻繁的話,兩人同時朝門看去。
喻繁神經一跳,手不自覺握緊。
剛才那兩個人追上來了??
“你好——”又是清脆地叩叩兩聲,外面的人扯著嗓子喊,“您的超市購。”
喻繁:“……”
他后靠在沙發上,看著陳景深神態自然地接過外賣道謝,然后拎著一大袋子進屋,打開他的冰箱往里面裝東西。
“陳景深,你買什麼了。”喻繁抱著電腦問。
“一些吃的。面條,菜,雞蛋,餅干。”陳景深說,“你冰箱什麼也沒有,平時胃疼就灌牛奶?”
“之前有,前幾天吃完了。”末了又冷冷道,“陳景深,你管很多。”
喻繁看著陳景深的背影,心不在焉地想,超市購的小票要留著,萬一陳景深明天就要走,那這些東西他得付錢。
喻繁家的冰箱放在樓梯臺階下,有點矮,陳景深塞東西的時候來了個電話,他半彎腰,肩膀夾著手機,t恤貼在他平直寬闊的后背,看上去已經沒高中時候那麼單薄。
他和別人說話的語氣一貫地淡:“沒看到消息。”
“和男朋友吃飯。”
“我在休假。”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陳景深把最后一包小餛飩塞進冰箱,“知道了,我看看。”
“電腦放樓上了,我上去看眼他們做的東西。”陳景深回頭,看到喻繁鍵盤上敲字的手握成拳頭,目光呆愣地看他,停下問,“怎麼了。”
喻繁被陳景深那冷淡的三個字砸得恍惚,電腦上某個按鍵一直被他按著,在對話框里拉出好長一串字母。
半晌,喻繁才撇開眼躲開他的眼神,低頭把亂打的東西都刪掉,含糊僵硬地說:“沒。”
浴室里水聲嘩嘩地響。喻繁站在水里,睜眼盯著墻壁瓷磚出神。熱水從發頂涓涓往下滑,然后被他半垂的睫毛攔住,給他的眼睛撐起一把小傘。
他回來的時候想了一路,覺得昨晚是喝了酒太沖動,但現在冷靜下來,頭頂上澆著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的念頭卻依舊和昨天一樣。
坦白后陳景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后悔中間找他的這六年,會不會提分手?
不想分。
睫毛抵擋不住,熱水一點點滲進眼睛里,干澀發酸得厲害。喻繁伸手粗魯地揉了把臉,力氣大得眼皮鼻尖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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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出來,喻繁往頭上隨便蓋了條毛巾上樓。
陳景深坐在他電腦桌旁那張半空著的灰色書桌上工作。以前上課時陳景深總是板直端正,可能這幾年學習工作太忙,他現在敲代碼時隨意舒展著腿,后靠椅背,肩背微弓地伸著手,修長靈活的手指在鍵盤飛舞。整間屋子都是低沉清脆的敲擊聲。
這是喻繁第一次看到陳景深工作時候的樣子,渾身帶著一股陌生的頹廢和散漫,眉宇間的從容隨意又還是以前的陳景深。
陳景深雙手敲代碼,旁邊還放著正在免提通話的手機,喻繁沒忍住掃了眼,隱隱約約看到“羅理陽”三個字。
對方一直絮絮叨叨個不停,先是說了幾句喻繁聽不明白的工作內容,然后就是長輩語重心長的嘮叨:“行,我跑了一遍沒問題了。哎我剛看我新聞,寧城那邊這幾天不是臺風天麼?還挺大的,這天氣你都能趕上唯一一架能飛的飛機過去啦?你和你男朋友不是每個節假日都見麼,也不差這一兩天吧。”
喻繁心頭猛跳了一下,在原地頓了幾秒,然后悶頭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要經過。鍵盤聲忽然停下,他手腕被人牽住。
他擦頭發的力氣重了一點,想問“干嘛”,礙于陳景深在打電話又咽了回去,只能干巴巴傻子似的站著。
“差。”陳景深抓住人,沒抬頭,把電腦上的程序關掉,扣上電腦,“沒事掛了。
”
羅理陽哦了一聲:“行,那你趁假期好好休息吧,前陣子咱們趕的那項目,熬夜都把我熬傷了,今天照鏡子把我嚇一跳,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