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陳景深。”少年冷淡的嗓音在操場響起。
陳景深顯然沒把演講這事兒放在心上,沒做多少準備,從始至終都看著手里的演講稿。喻繁也就毫無顧忌地揚起下巴看他。
沒什麼感情地把稿子念完,陳景深捏著那張紙下臺,即將要走到他們班隊伍的時候,喻繁習慣性地站直了點,預備等陳景深過來時偏身讓他過去。
陳景深從七班的隊列經過,繼續朝前走。
喻繁頓了一下,又散漫地拉下了肩。
班里許多人同他一樣,腦袋隨著陳景深的身影轉。
王潞安轉頭盯著遙遠的一班看了一會兒,小聲嘀咕:“嘖,我怎麼有點恍惚呢,學霸真在我們這小破班呆過嗎?”
喻繁沒作聲,也扭頭過去盯著一班的方向。他在一堆腦袋里找到最端正的那一顆,臉色越來越臭。
陳景深那身干凈板正的校服在七班時總是顯得鶴立雞群,回到一班就好了許多,前后幾位學習仔都跟他一樣,把紐扣系得死死的,就是沒他穿得好看。
喻繁昨晚聽到要轉班時其實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陳景深和這個班原本就不在一個進度上,能回尖子班當然最好。
反正還在一個學校,他們還是隨時能見面。
但真正分班了,又覺得好像忽然隔了很遠。教室隔了四層樓,體育課分岔在不同的日子,就連在操場排隊,都隔了六個班的距離。
還有——
陳景深從上臺到下來,特麼的沒看他一眼。
嘖。
就在喻繁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那顆端正的腦袋忽然垂了下去,手臂也彎了彎。
下一秒,喻繁兜里的手機振了一下。
【s:放學等我。】
“……”
喻繁盯著這幾個字看了一會兒,非常冷漠地回了個“哦”,再抬起頭,又恢復了之前懶懨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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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節課。陳景深正在刷題,忽然聽見周圍響起一陣細細碎碎的交談聲。
“他怎麼會在這里?”
“不知道,好嚇人啊,像來找麻煩的……”
“肯定是來打人的啦,一會我們結伴回去吧。”
陳景深坐在教室最里面的小組。他停筆抬頭,隨著其他人的視線一起往教室前門看去。
看到了他男朋友。
喻繁后靠著一班教室走廊外的矮墻,寬敞的校服亂七八糟地貼在他身上,嘴里嚼著口香糖,吊兒郎當地巡視著一班里的人。
兩人對上目光,喻繁面無表情地吹破一個泡泡,用眼神催他:快點。
陳景深挑眉回答:我沒辦法。
喻繁生來沒什麼耐心。五分鐘后,他翻了個身,低頭在學校籃球場上的小黑點里尋找那幾位被他鴿了籃球比賽的兄弟。
十分鐘后,喻繁靠在一班某扇窗戶旁的墻上,陰惻惻地盯著黑板看。
什麼鬼,怎麼一題都聽不懂。
窗邊的同學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
十五分鐘后,喻繁挪到了教室前門,斜身靠在門邊,臉上寫滿不耐。
老師跟他對上視線:“……”
喻繁:“?”
陳景深垂頭轉著筆,忍無可忍地把臉偏向窗外,躲著他男朋友的視線悶笑起來。
陳景深是放學后第一個出教室的。
待人站到自己面前,喻繁冷著臉質問:“你老師怎麼這麼能拖堂?”
從他身后經過的老師:“……”
“偶爾。”陳景深問,“怎麼上來了。
”
喻繁:“不是讓我等你?”
“讓你在班里等我。”
一班很多學生放學后都會留在教室里自習,沒法講題。陳景深掂了一下書包肩帶,手指很輕地碰了一下喻繁的手背,“走了,回七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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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訪琴拎著要批改完的暑假卷子起身,剛走出辦公室便遇上剛剛下課的某位數學老師。
“莊老師,回去了?”對方問。
“還沒。”莊訪琴笑笑,“我明早有事不來學校,先去教室把卷子放講臺,好讓他們明天上午發下去。”
“哦。”對方猶豫了一下,道,“莊老師,我剛看你們班那個臉上兩顆痣的男生,剛在來一班門口找陳景深……”
看出對方的表情里的意思,莊訪琴立刻點頭道:“沒事,他們之前在我班里是同桌,關系挺好的。”
對方松一口氣:“這樣,那就行,那我先走了,您盡快去吧。”
跟對方道了別,莊訪琴朝自己班級走去。
已經放學很久了,加上今天剛開學,學生們都走得很早。三樓教室安安靜靜,仿若無人。
莊訪琴在心里琢磨著調整座位的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七班的后門。
教室里居然有人。
老師總有點喜歡突襲的臭毛病。聽見聲音,莊訪琴腳步不自覺放慢,在后門探出腦袋看了一眼,而后欣慰地笑了笑。
最后一組最后一桌,兩個穿著白t校服男生肩抵肩坐著,跟以往一樣。
一個握著手里的筆正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講題聲冷淡低沉。另一位坐沒坐像,手臂曲在課桌上抵著腦袋,看不出來有沒有在認真聽。
莊訪琴剛要進教室,一題結束,講題的那位放下筆,抬起手臂把身邊男生的頭發往后撩,然后偏頭靠了過去。
金烏西沉,夕陽被窗戶切割成長長幾片。
他們坐在一片灼熱的金黃里,在整座校園沉默下來時,接了一個安靜親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