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和訪琴的講題聲融合在一起,喻繁聽得有點心煩。
喻繁趴在課桌上,一只手握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另只手曲起搭著自己的后頸,忍不住瞥了眼同桌。
陳景深正在數學課上刷物理競賽卷。陳景深沒有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很冷,喻繁看他一眼,心理上仿佛都涼快了點。
陳景深在夏天也一如既往系滿校服的紐扣,露出的手臂和脖頸干干凈凈,看不見一點悶熱的痕跡,皮膚和嘴唇也比常人的涼一點,中午他碰的時候覺得挺舒服的——
陳景深筆尖一頓,抬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內容,再轉頭看回來:“沒聽懂?”
“……沒,懂了。”突然又覺得熱了,喻繁飛快扭回腦袋。
這節課下課,喻繁起身去廁所用冷水洗了把臉。
涼冰冰的水打在臉和脖子上,他整個人瞬間舒服不少。
最后一節課是自習,這麼熱的天,干脆翹了去奶茶店吹空調。
喻繁邊盤算邊進教室。可就在他踏入教室后門的那一刻,坐在教室后面幾桌的同學忽然齊齊扭頭朝他看過來,臉上都有點藏不住的好奇——除了陳景深。
喻繁掃了一眼陳景深挺直的背影,然后才擰眉去問看向自己的同學之一:“干嘛?”
王潞安看著他嘿嘿傻笑:“沒干嘛。”
“……”
喻繁朝自己位子走去,還沒開口,陳景深就已經默不作聲地起身給他讓出空位。
喻繁總覺得哪兒有點怪,皺著眉坐回自己的座位。
端午過后學習氛圍又緊張了一點,他去趟廁所的功夫,課桌上又多了好幾張卷子。
喻繁抓起卷子往抽屜里塞,手指碰到了一個單薄的觸感。
比練習冊薄,又比卷子厚。
什麼東西?
喻繁順手往外一抽,一個天藍色信封探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香水味,上面還有一道娟秀細瘦的陌生字體。
“?!”
喻繁捏著這封信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識轉頭去看陳景深。
面前沒鏡子,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副在外拈花惹草被抓包的表情。
陳景深還在做物理卷子,側臉線條冷淡,一言不發地轉了下筆。
王潞安等他掏抽屜很久了,見狀立刻沖出教室,到喻繁旁邊的窗戶上趴著:“快!拆開看看!”
喻繁回神,把腦袋扭過去:“誰塞的?”
“左寬班里那位。她膽子真大,訪琴這才剛走不久……她塞進去的時候信還差點掉出來,”章嫻靜撥了下頭發,“還是學霸幫你塞回去的。”
“……”
王潞安又催他:“拆開看看啊!”
“看個屁,”喻繁把信捂在手心里,伸出窗外,“幫我拿回去給她。”
“真不看?你就不好奇寫的啥?我剛才看到八班那女生了,長得很好看——”接收到前面某人的視線,王潞安頓了下,“也就差靜姐一點。”
喻繁冷颼颼地掃了窗外一眼。
“懂了,我這就讓左寬拿回去,”王潞安接過情書,剛要朝隔壁班走去,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折回來,“哎,等等,不對啊……”
“什麼?”
王潞安盯著喻繁左右看了看,驚奇地說:“喻繁,這次你臉居然沒臉紅??”
“?”
“哦哦哦,好像有點紅了……”
這他媽是被你氣紅的。
喻繁說:“你去不去?不去拿回來,我自己去。”
“去了去了。”王潞安抓著信跑了。
事情辦妥,自習課上課鈴正好響起。
已經沒了去奶茶店吹空調的念頭。喻繁挑出一張數學卷子,趴在桌上做了一會兒。
心思不在卷子上,他幾分鐘過去都沒把第一題的題目看順。
喻繁抓了把頭發,往旁邊看了一眼。
陳景深面無表情地在草稿紙上演算。
又看一眼。
陳景深后靠在椅子上,在卷子上寫下答案。
再看一眼。
陳景深把手里的卷子翻了個面。
第四次看過去,喻繁終于沒忍住,擰著眉朝他那邊靠了一點,小聲問:“陳景深,你擺什麼臭臉??”
陳景深頭也不轉:“沒有。”
“沒有個屁。”喻繁說,“你就是在擺臭臉,我看得出來。”
如果現在有人在身邊旁觀,那一定覺得喻繁是在找茬,因為陳景深此刻的表情跟平時幾乎沒有區別。
片刻,陳景深手指一動,筆尖被翻轉過來抵在課桌上,偏頭看過來。
“沒有。我只是,”他說到一半又停住,“算了,沒什麼。”
“?”
喻繁手肘撞了下陳景深的胳膊:“你他媽……把話說完!”
陳景深沉默了一會,然后踩在喻繁憋死的那一刻開了口。
“我只是在想,”他淡淡道,“如果我是女的,你應該就愿意和我確定關系了吧。”
“??”
喻繁愣了幾秒:“這和你是男是女有什麼關系?”
“你和每個親過的女生都確認關系了。”陳景深陳述。
“我……”
喻繁再一次被自己裝逼的謊話逼得啞口無言。
陳景深看了他一會,見他半天說不出話,便重新回過頭去看題。
喻繁手里的筆已經快被他轉冒煙。
“某些同學,”來監督他們自習的莊訪琴在講臺上施施然開口,“有多動癥就站起來蹦兩下,別折騰可憐的筆。”
喻繁硬生生停下筆,半晌又靠過去:“這跟性別沒關系,我就是,最近不想談,明白嗎?”
陳景深安靜幾秒,沒什麼起伏地“嗯”一聲。
一副根本沒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