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廁所里的刷牙聲驟然停止。
幾秒后,廁所里傳來急切的漱口聲,然后是一句清晰又憋屈的咒罵:“你媽的陳景深,我……我就喜歡重重的刷!你別他媽管我!!”
喻繁在廁所磨蹭了十來分鐘才出來。
他頭發濕淋淋的,繃著眼皮坐到椅子上,可憐的椅子被他的力氣壓得往后劃了一下。
他翹著二郎腿,冷臉盯著桌上的保溫飯盒,剛準備讓陳景深連人帶盒一塊滾蛋——
“不然你還是點外賣吃吧。”陳景深忽然道。
“?”沒想到對方先發制人,喻繁扭頭看他,冰冷的表情里帶了點茫然。
“怕不合你口味。”陳景深淡淡道,“雖然很早就起來了,看了很久菜譜,還熬廢了一鍋,但可能還是不太好吃。”
“……”
-
一大碗粥下肚,喻繁直到下午肚子都還在撐。
臨近高三,老師們安排的作業越來越多,題型也越來越深。喻繁努力了一下午,才勉強寫了兩張訪琴發下來的所謂的加強卷。做完之后他前后翻了翻,空的題目比寫的多。
于是直到天都沉了,陳景深都還沒給他講完題。
把一道大題演算了兩遍,陳景深問:“能懂麼?”
喻繁支著腦袋,盯著草稿紙安靜了半天,臉色漸漸從麻木變成不爽。
這是人學的東西?
頭發冷不防地被人按了一下,陳景深說:“這題有點超綱,聽不會正常。休息會再繼續。”
喻繁被題目弄得昏昏沉沉,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頭發又給人薅了。
他扭頭想罵,正好看見陳景深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陳景深仰著頭,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滾了幾下,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輕微曲著。
陳景深手指細長,這讓他不管拿著什麼東西,都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掌控感。
喻繁動作微僵,忽然覺得脖子有點麻。
感覺到視線,陳景深放下水瓶,眼尾淡淡地朝他瞥過來。
喻繁的書桌很小,平時他自己一個人還好,兩個大男生用就有點擠了。
他們胳膊貼在一起,偶爾書桌下的腿還會碰到,講題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安靜下來,陳景深的體溫就格外明顯。
月亮高懸,老小區跟昨天他們接吻的時候一樣安靜。
陳景深沉默坦蕩地跟他對視,臺燈映在他黑沉的眼睛里,像把無聲的鉤子。
喻繁覺得那個用了七年的小風扇該換了,這破東西越吹越熱。他握筆的手緊了緊,強行讓自己撇開視線,昨晚他好像和陳景深撞了一下鼻子,看著挺高,其實戳上去不怎麼疼。
他目光往下,落到陳景深的嘴唇上。他之前覺得陳景深的嘴唇線條太冷了,也很薄,碰上去估計都沒感覺,其實——
熱意滿漲,心跳砰砰砰地撞擊耳膜。喻繁在滾燙的沉默里終于沒忍住,偏過頭一點一點朝陳景深靠去。
陳景深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他靠近。兩道混亂的呼吸很快糾纏在一起,只要任何一方再往前一點就能撞上。
陳景深的呼吸打在喻繁唇邊,喻繁頭腦發麻,半只腳踩在懸崖。
“……陳景深。”良久,喻繁開口。
陳景深垂眼睨他,懶懶地嗯一聲。
“你嘴巴還是擦點藥吧。”
“……”
喻繁身子后退,從抽屜拿出那管藥膏扔給陳景深,含糊道:“去廁所擦,那有鏡子。
我……抽支煙。”
陳景深拿著藥膏去了廁所,喻繁坐在陽臺上,生怕被誰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盤腿背對著房間抽煙,姿勢滑稽。
他額頭抵在防盜欄上用力撞了兩下,臉和耳朵燙到能蒸雞蛋,心臟瘋跳,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完他媽的蛋。
這他媽什麼情況,他今晚又沒喝酒又沒打架,為什麼還是他媽的不對勁??
他……為什麼這麼想親陳景深。
第50章
端午假放完正好是周一,學校操場大清早就站滿了學生,準備舉行升旗儀式。
王潞安站在高二七班的隊列尾巴,困得直打哈欠。
身后傳來一道腳步聲,王潞安掏手機的動作一頓,沒精打采地回頭:“我還以為你又不來升……我草??”
“你聲音再大點。”感覺到其他人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喻繁走到隊伍最末尾站定,懶洋洋地說,“爭取讓校領導都聽見。”
“不是……”王潞安看著他臉上的創可貼和淤青,震驚道,“隔壁學校的堵你了?!”
“沒,跟別人打的。”
“誰?那人在哪?”
“不知道。”喻繁雙手揣兜,“可能在哪家醫院吧。”
“……”
王潞安有時候真的很佩服喻繁,換作是他自己受了這樣的傷,他肯定要哭著回家跟他爸媽告狀,再在家里名正言順的休養十天半個月。
但從高一到現在,不論多嚴重的事情,他從來沒聽喻繁喊過痛或是抱怨。喻繁都是沉默、暴戾的反抗,用自己的方式為自己出氣。
他總覺得喻繁身上有種大多數同齡人沒有的堅韌和無畏。
“一會兒訪琴看到了怎麼辦?”王潞安問。
“已經看到了。”
“你怎麼跟她說的?”
“被車撞的。
”
“……”
王潞安大概能猜到訪琴當時的臉色。他表情復雜,忍不住在喻繁身上巡視了一遍,其實不只是臉,夏季校服露出的兩截手臂上也都是青紫,喻繁皮膚白,這麼看起來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