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又哪里知道,金世澤是從金公館里逃出來的,別說沒有金條了,就算是真有,他也嫌重,不會隨身攜帶。
他們將氣得七竅生煙的金世澤塞回麻袋,連帶著他的箱子,尋了個荒郊野地,一并扔了!
可憐的金世澤在半路上就被顛暈了,光會無意識地嘟囔:“還給我……還給我……”
他越是如此,混混越是興奮,將人丟下后,就往當鋪沖,個個都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誰承想,到了當鋪,當鋪的小伙計拿到紙片就笑開了。
“你笑什麼?!”混混惱火地跺腳,“快給我們錢!”
“我怎麼給你錢?”當鋪的小伙計搖頭,“這是一封和離文書……名字雖然看不太清了,但只有一個人簽了字,能值幾個錢?!”
“和離文書?!”混混們面面相覷。半晌,為首之人向地上啐了一口:“媽的,定是他糊弄我們!走,我們再把他抓回來!”
“……這回,就算他把身上的錢都給我們,我們也要把他丟進黃浦江!”
然而,混混的話剛說出口,就自當鋪外沖進來一群白幫的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郊外已經沒有金世澤的身影了。
*
金世澤昏睡了三天才醒。
他在夢里哭著追老婆,泡在水里,游得筋疲力盡,卻還是追不上坐著輪船遠走的沈清和。
“清和呀……”金世澤淚眼婆娑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還當是在做夢,撲騰著環住了坤澤微微豐腴的腰,“老婆啊!”
他干嚎了幾聲,恍然發覺摟到了活生生的老婆,猛地一個哆嗦,迫不及待地仰起頭,狠狠眨了眨眼睛,果然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容。
金世澤深吸一口氣,從胸腔里迸發出一聲吼:“老——婆——啊——!”
端著藥碗的沈清和紅著臉抱怨:“煩死特了,誰是儂老婆!”
“老婆……老婆!”金世澤再次收緊手臂,哭唧唧地說,“老婆,你留下的……留下的和離書被混混……被混混搶走了!”
沈清和瞥他一眼:“哦,那吾再寫一封?”
“不要啊!”金世澤哀嚎連連,“老婆,不離了,好不好?”
“……你瞧,我都……我都游到廣州來找你了。”
沈清和緊繃的臉在聽到這句話后,忍不住松動,緊接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金世澤一愣:“老婆?”
“你能游到廣州?”不等沈清和開口,狄息野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過來。
乾元領著柳映微進了屋,沒好氣地冷笑:“我看你是暈糊涂了!”
“二爺?我不在廣州?”金世澤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躺著的房間,怎麼看怎麼像是病房,忍不住狐疑道,“我在醫院里?那清和……清和怎麼也在……”
柳映微快步走到沈清和的身邊,攙著他走到一旁坐下休息。
“告訴伊嗎?”柳映微小聲問。
沈清和點了點頭:“罷了,告訴伊吧。”
柳映微這才清了清喉嚨:“儂聽好了呀,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
幾天前,沈清和依著先前和柳映微的約定,偷偷從金公館里溜了出來。
他懷著孩子,嘴上說著非要回廣州,心里其實多多少少都是有點猶豫在的——在氣頭上,沈清和什麼都干得出來,可冷靜下來,他就清醒了。
且不說回廣州要坐船,就算真的回去了,沒有乾元信香的安撫,他能順順利利地將孩子生下來嗎?
沈清和又不是傻子,不會為了金世澤的孩子連命都不要。
他思考來,思考去,決定為了自己的身體,裝出回廣州的模樣,實則偷偷在上海安頓下來。
柳映微聽了沈清和的想法,也覺得好。
他怕清和的身子遭不住呢!
不過要留在上海,如何瞞住兩個乾元就成了問題。
“吾寫封和離書好了。”沈清和的問題好解決,柳映微那里卻不行。
他家乾元不僅是狄家的二少爺,還是白幫的二爺。
但柳映微不想讓好友擔心,猶豫著沒將心里的顧慮說出來,回到家心神不寧地想了許久,最后,還是沒想到能瞞住狄息野的法子。
后來他干脆不想了,琢磨著萬一真被發現,就威脅狄息野——說出去,就伐給肏,這威脅他如今已經應用得得心應手了。
柳映微下定決心,立刻給沈清和在城郊找了個寬敞的院子,然后馬不停蹄地將金枝兒送了過去。
金枝兒老實地聽從安排,頗為感慨:“少爺,您什麼時候懷小寧?”
柳映微眉心緊蹙,緊張地抱著胳膊指揮人往院子里添東西,一會兒想著清和睡的被褥要軟,一會兒琢磨著他孩子生下來,孩子要玩具,聽了金枝兒的調侃,斜她一眼:“啥額小寧?哼,問狄息野去。”
金枝兒曉得柳映微面皮薄,又想著沈家小少爺的事是瞞著姑爺的,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嘆息。
要啥額小寧?少爺鬧呢!
院子是現成的,添置完家具,沈清和就住了進來。
柳映微想多陪陪他,又怕狄息野發現,只得忍著擔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背地里再往院子里撥電話。
可話又說回來,狄息野怎麼可能毫無察覺呢?
不是狄息野不信任柳映微,實在是乾元將他護在手心里,柳家一有點風吹草動,釘子就匯報到了他的面前。
“院子?”狄息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這是要讓沈家的小少爺安心養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