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息野成功地轉移了話題,心情卻沒有絲毫的放松——還有誰比他更清楚摳破后頸的下場嗎?金世澤是他的兄弟,他可不想這個世界上再多一個去德國治療的乾元了。
“……他一門心思往廣州去,就算后頸受了傷,也大概率會去碼頭。”
狄息野思忖片刻,做出了決定:“我們去碼頭找他!”
一如狄息野的猜測,人頭攢動的碼頭邊,一個裹著厚風衣的身影踉蹌著從汽車上跳了下來。
大熱的天,他面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灰,從頭裹到腳的風衣上隱隱沾著未干涸的血。
這人正是狄息野和柳映微要找的金世澤。
金世澤狼狽地喘著氣,冷汗順著臉頰滾落到了脖頸上纏繞的圍巾上。
夏日燥熱的風一吹,他自己都覺得身上的血腥味濃郁得揮散不開,怕是手里有票也上不去船。但金世澤想到沈清和,眼神一肅,咬牙拎起行李箱,悶頭往碼頭里走。
而在他身后不遠處,幾個臟兮兮的混混從貨物堆中探出了頭。
“瞧著像條肥魚!”其中一人興致勃勃地嚷嚷,“把他攔下來吧!”
另一人瞇起眼睛,遲疑道:“我怎麼瞧著他有些面熟?怕不是哪家的少爺。”
“胡扯,哪家的少爺出門身邊連個下人都不帶?”最先開口的混混不屑地反駁,“要我說,估計是哪個在上海灘攢了點錢的老實人,趕著回鄉娶親呢!他剛剛從我身邊路過的時候,一直在念叨什麼‘老婆’……我猜啊,定是在老家定了親的人。”
這番猜測贏得了大家的贊同。
“好,攔著他,不要叫他上船!”原本遲疑的混混也不再遲疑,握緊手邊的鐵棍,趁著混亂,與其他幾個混混一道,迅速打暈滿腦子沈清和的金世澤,將其塞進麻袋,然后幾個閃身,消失在了人潮中。
劫財之事每天都在碼頭上上演,即便有人發現,那人也不會出聲阻止。再者,混混圖的是錢,并不危及旅客性命,于是就連幫派的人瞧見,大部分時間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金世澤倒霉,前腳剛被混混綁走,后腳釘子就帶著人來了。
釘子嚴厲地吩咐白幫的兄弟,看見金家的少爺,一定要攔住。
“你們很多人或許不知道金少爺長什麼模樣,但只要記住,他后頸受了傷,看起來狀態特別不好就行。”釘子仔細叮囑,“明白了嗎?!”
白幫的人皆是點頭,他們生怕出錯,甚至攔下了所有看起來生了病的人,一個一個地檢查后頸。
如此一番忙碌,直到狄息野和柳映微趕到碼頭,金世澤還是沒找到。
“二爺,沒有啊!”釘子隱隱有些不安,“這……這,這金家的少爺不會已經上船走了吧?”
“不會!”回答他的是柳映微。
柳映微抱著報紙,看上面刊登的郵輪時刻表:“今朝去廣州的輪船還沒開呢!儂……儂去船上找找!”
他發了話,釘子立刻跑上船,帶著人仔仔細細地檢查,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狄息野,金小開伐見了呀!”隨著時間的推移,柳映微捏著報紙,哆嗦著念叨,“金小開伐見了……金小開伐見了!”
他當真慌了神:“伊伐見了,清和哪能活?”
柳映微差點將藏在心里的秘密說出來。他的心臟怦怦直跳,想著先前給好友打的那通電話,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了。
柳映微其實是個心很軟的人。
他愿意為了沈清和,有些事連自家乾元都瞞著,但他如今瞧了金世澤摳破后頸也要去廣州的狠勁,又忍不住覺得這個乾元說以后只愛清和的承諾是真的了。
柳映微兀自糾結的時候,金世澤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悠悠轉醒。
他的后頸連帶著后腦火辣辣地疼,兩處流出的鮮血將身下的地面都染紅了。
“清和……”金世澤渾渾噩噩地起身,又頹然跌回去,原是他的腳被粗長的麻繩捆了個結實。而他也摔清醒了,捕捉到了幾道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這是什麼東西?”
“誰識字?”
“識字誰出來打劫?”
“不會是房契吧?……這家伙看起來挺有錢,包里居然連根金條都沒有!”
…………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堂堂金家的少爺,居然被碼頭上的混混打劫了,一時間急火攻心,悶悶地咳嗽起來。
混混們見金世澤醒了,拎著他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行李箱,咄咄逼人地問:“這是房契嗎?”
金世澤被迫仰起頭,看清了混混手里的紙片,忽而暴走,憤怒地蹦了起來:“還給我——”
只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拳打回到地上。
混混欣喜地將紙片塞進懷里:“這麼在意?看來就算不是房契,也定然很是值錢了。”
言罷,用眼神示意另外一個混混按住不斷掙扎的乾元。
金世澤的臉被幾只手按在了地上,咳出一口血水,眼睛都急紅了:“還給我……還給我!”
可惜,自以為得了錢的混混怎麼可能將到手的東西還給他呢?
他們自以為得了天大的好處,嫌棄地將剩下的東西塞回箱子:“留你條命,滾吧!”
“……嘖,看起來也不是一副窮酸相,怎麼連點金條都不帶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