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殺人案?!”狄老爺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會涉及殺人案?”
再者,這年頭,他們這樣出身的人家,誰手里沒有幾條人命?
所謂的殺人案,不過是一個將狄登軒帶去衙門的借口罷了!
狄登軒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笑著攤開手:“一個小小的巡捕房的警長也敢逮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狄大少爺。”警長的目光隱晦地滑過狄息野,繼而微微一笑,“我的確職位不高,可這份逮捕令,您瞧瞧簽名的人是誰。”
警長示意身邊嚇得渾身顫抖的小廝將逮捕令遞到狄登軒的手上。
狄登軒起初還一臉的不屑,但等他真的看清了逮捕令上的簽名,面色唰地白了,連手指尖都止不住地哆嗦。
狄老爺眼見形勢不對,一把搶過他手里的逮捕令。
“這——”狄老爺的反應比狄登軒大多了——他直接兩腿一蹬,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逮捕令上赫然寫著大總統的簽名。
“我……我沒有……”狄登軒氣焰全消,也顧不上顏面了,雙膝一軟跪在警長面前,涕泗橫流,“我沒有殺人!”
警長“好心”地扶起他:“使不得,狄大少爺,使不得啊!”
“……可您也曉得,這幾日,衙門里想要當財政總長的人是一個接著一個地死特了。您說,白幫為什麼就殺他們,不殺您呢?大總統懷疑您,也是沒辦法的事。”
警長的安慰聊勝于無,且帶著濃濃的幸災樂禍的味道,狄登軒眼神恍惚地癱坐在地上,直到被帶走,都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他明白,自己要完啦!
因為他現在說自己和白幫沒有關系,已經沒人信咯。
狄家亂作一鍋粥之際,警長暗中向狄息野的方向扶了扶帽檐。
狄息野以點頭回敬,待他再回頭時,狄老爺已經被掐著人中,硬生生地掐醒了。
狄老爺暈了短短幾分鐘,思緒也清醒了。
他粗魯地推開圍在自己身邊的下人,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狄息野:“是你……是你,對不對?”
“……對,一定是你!”狄老爺差點咬碎一口牙,“整個狄家,除了你,誰會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定是你,聯合了金家,蠱騙了大總統……你……你個逆子!”
狄息野不知何時端上了一盞茶,不急不緩地抿著:“父親想說什麼?”
“你……你瘋特了!”狄老爺見他的神情,便知自己猜測不假,怒急攻心,捂著心口止不住地咳嗽,像是要將胸腔里的空氣全部咳出來,“你……咳咳……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親哥哥!若是他惹了禍,我們全家……全家都要……咳咳!都要陪葬!”
“我曉得。”狄息野放下了搭在膝蓋上的腿,感到稀奇地反問,“父親,我剛剛不就說過了嗎?”
他欣然微笑:“我是個瘋子。”
乾元故意放輕的話語聲宛若吐著芯子的毒蛇,溫涼地纏繞上狄老爺的耳朵。
“不要惹瘋子,因為瘋子做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哦。”
狄老爺子的漫罵淹沒在警車離去的轟鳴聲里。
狄息野將茶碗輕輕地放在茶幾上,悠閑地撣了撣袖口并不存在的灰,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掩去了他眼底的輕蔑。
他宣布:“現在,我要去接我的坤澤了。”
“你……你不許……”狄老爺子用力攥著沙發的扶手,靠著一條手臂,勉強將上半身支了起來,“你不許去!”
狄息野腳步微頓:“父親,現在您該擔心的,不是我的婚事,而是兄長的性命了。”
“混賬,要不是你……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咳咳!”狄老爺話未說完,又開始劇烈地咳嗽。
“我?”狄息野搖頭,“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可沒逼著大哥去當什麼財政總長。”
“你……你糊涂,你讓我們狄家蒙羞,你……你——”
“父親是想說,我太讓你失望了嗎?”狄息野順勢接下話茬,淺笑搖頭,“這話,兩年前我就聽膩了。”
狄老爺子滿是恨意地盯著狄息野的后頸:“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做讓我和你姆媽失望的事?”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狄老爺子能在衙門中有今日的地位,心機不可謂不深,即便已經氣到七竅生煙,依舊能在最后時刻壓抑住所有的怒火,試圖為狄登軒和狄家搏一條出路,“家產,婚事,你有什麼想法,為父都愿意滿足,狄登軒畢竟是你的哥哥啊!”
狄老爺子痛心道:“你可知,他去見大總統,性命難保,咱們狄家……也完特了!”
狄夫人也在一旁冷著臉幫腔:“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糊涂的兒子!”
早早做好同狄家人撕破臉的準備的狄息野在聽見姆媽的話后,冷硬的心不可避免地抽縮了一下。
他早該想到的。
就算狄登軒做錯了一萬件事,就算狄登軒害得整個狄家萬劫不復,父親和姆媽也不會在乎一個曾經拼了命地要娶中庸,甚至不惜摳破了后頸的兒子。
而今狄家岌岌可危,他們埋怨的,居然還不是利欲熏心的狄登軒。
他們只怪狄息野多事,怪他不顧手足之情,怪他冷血殘酷……歸根究底,他們怪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狄息野奇跡般地不覺得痛苦——兩年前該痛的,他都已經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