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元說到這里,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匆匆告別金世澤,領著釘子往大世界外頭跑。
“婚期就在下月初三,再不準備聘禮,怕是來不及了。”狄息野再不隱瞞,遙遙對金世澤說,“希望你能帶著夫人來參加我和映微的婚禮。”
“借您吉言。”金世澤苦笑著作揖,整個人陷在椅子里,又恢復了先前的頹然。
而狄息野離開大世界后,并沒有將車開到百貨商店門前。
乾元參考了釘子的意見,來到了一個據說在上海灘頂有名的婚紗店。
“今朝小姐少爺們成婚,都歡喜白婚紗。”釘子喜滋滋地向金世澤推薦,“柳家的小少爺肯定也歡喜。”
“歡不歡喜,得映微說了算。”狄息野曉得自己審美不好,時常被柳映微念,但他又覺得時下流行的,映微就算不想穿,也會多看一眼,便抬腿走進了店門。
與傳統的成衣鋪不同,婚紗店里并沒有放什麼制作好的成衣,墻上倒是掛了幾幅拍好的婚紗照。
狄息野抬頭一一看過去,覺得婚紗有婚紗的韻味,到時候柳映微穿上,肯定會漂亮得讓他將婚禮的誓詞都忘在腦后。
“狄先生。”
狄息野正浮想聯翩,身后傳來了生硬的問好聲。他轉身,瞧見了一個白皮膚的洋人。
洋人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比比畫畫:“狄先生,買婚紗?”
“嗯。”狄息野點了點頭,“你認得我?”
洋人笑笑:“我猜的。”
狄息野挑眉。
“你穿的……定制西裝,”洋人費力地解釋,“很貴。而且最近上海灘要結婚的,只有……只有狄家的二少爺。”
洋人說完,見狄息野點頭,又道:“婚紗……要您的未婚妻親自來……來試。
”
“……量……量尺寸。”
狄息野說自己曉得:“他去醫院檢查身體了,我先來幫他瞧瞧。”
他指著墻上的照片:“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的,狄先生。”洋人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我們家族從祖輩開始,就做……婚紗,手藝……很好。”
“是很漂亮。”狄息野輕輕吸了一口氣,“不過你有句話說錯了,不是未婚妻,是未婚夫。”
他勾起唇角:“不過我不介意你這樣稱呼。”
洋人抱歉地欠身:“是,未婚夫……坤澤,我總是……總是說錯。”
“無妨。”狄息野又走到另一張相片面前,“只要你給他做一件最好看的婚紗,我想,他也不會介意你這麼稱呼他的。”
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然后細細地詢問起婚紗的材質來。
狄息野曉得柳映微皮膚嬌嫩,稍稍一碰就會留痕,生怕婚紗劃破他的皮膚呢!
洋人裁縫甚少碰到對婚紗感興趣的乾元,一時興起,一口夾生的中文竟也流暢起來。二人你問一句,我答一句,不知不覺間,聊到了天黑。
狄息野一口氣訂下了三種不同款式的婚紗,只等著帶柳映微來量尺碼。
“祝您新婚快樂!”洋人面色通紅,激動地握著狄息野的手,“我……我很期待見到……見到您的未婚夫!”
狄息野皮笑肉不笑地扒開洋人的手:“祝福我心領了,人你就別期待了吧?”
言罷,交了定金,火急火燎地走了。
卻說這頭,狄息野訂好了婚紗,那邊的柳映微也到了醫院小半天了。
他拎著手包,跟著姆媽進了病房,那個知曉他身體狀況的醫生正在給一個昏迷的病人換藥。
柳夫人拉著柳映微的手,示意他耐心點等。
柳映微乖巧點頭,面上一點不見焦急的模樣,還好奇地探頭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唉,真是可憐。”察覺到他的視線,醫生忍不住嘆息,“柳夫人,你們也要小心哪。”
“怎麼了這是?”柳夫人壓低了嗓音,見病人沒有被驚醒,稍稍安心,“他生了什麼病?”
“生病?要是生病就好了。”醫生搖頭起身,將他們帶出病房,“他呀,后頸被人割開啦!”
話音未落,柳夫人已經驚呼著攥緊了柳映微的手腕,柳映微也恐懼地瞪圓了眼睛。
醫生見狀,苦笑搖頭:“唉,事情我也說不清,但他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脖子后頭就全是血,一看就是被人割破的!”
柳夫人連道了好幾聲“阿彌陀佛”:“誰會干這麼造孽的事情?”
醫生道:“不知道。您也曉得,后頸對坤澤來說多重要……怕是要等他醒,才能問個明白呢!”
柳夫人聞言,又念了幾聲佛,拽著柳映微的五指收得更緊,像是怕他也遭了難,絮絮叨叨:“映微,聽見沒?現在的世道,人都瘋特了!坤澤嬌嬌弱弱的,被割了后頸能有好?真是赫死人了……”
柳映微也嚇得心臟怦怦直跳。
他不知怎麼的,想起了柳希臨曾經提到的,那個讓坤澤變成中庸的手術,一股寒意登時從腳底心冒了出來。
可表哥也說了,那個手術還沒有成功過。
他認真地在心里為那個可憐的被割了后頸的坤澤祈禱了幾聲,待進了醫生的辦公室還沒有緩過來神,連喝了好幾口護士遞來的熱水,面色方才恢復一二。
“聽說你要結婚了?”醫生拿出聽診器,屏退眾人,蹙著眉詢問,“你這后頸……”
柳夫人在一旁替他回答:“是了,我們映微和狄家二少爺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
“狄家……”醫生想到了什麼,顧忌身份,沒有說下去,柳夫人也急切起來,詢問起后頸上的花紋有沒有辦法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