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麼成這樣了?”
幾日未見,原本意氣風發的金家少爺已經憔悴得不成人樣,胡子拉碴,連身上向來筆挺的西裝都滿是褶皺,瞧著連熨燙都沒有熨燙。
金世澤瞪著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啞著嗓子道:“二爺,清和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我……我等了他好幾天,他都不回家!”金世澤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雙手抱頭,痛苦地說,“問家里的下人,他們……他們都像是著了魔,竟沒人……沒人肯告訴我清和去了哪里……”
狄息野狐疑地接下話茬:“他在我老婆家里呢。”
“什麼?!”金世澤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眼底騰地生起兩團火光,“二爺,你說清和在柳公館?好……我現在就去接……”
金世澤起身,急急地往門口沖,誰料還沒走兩步,又面色慘白地栽倒回椅子。
“釘子。”狄息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同時給釘子使了個眼色,“你幾天沒吃飯?”
金世澤茫然地抬眸:“我……忘了。”
“去給金少爺準備點吃的。”狄息野沒好氣地按住他的肩膀,“你且放寬心。沈家的小少爺這兩天一直和我老婆在一起,過得很不錯,我剛剛從柳公館出來,還瞧見他了呢。”
金世澤眼巴巴地盯著狄息野,恨不能從乾元的嘴里聽到更多關于沈清和的消息。
狄息野于心不忍,嘆了口氣:“我曉得你想見他……但人家在柳公館里,你冒冒失失地跑過去,柳老爺還當你們金家對柳家的生意有想法呢!
“……再說了,沈清和在柳公館里能出什麼事?你就放心吧!
“……你若實在想去,就寫個拜帖,說……就說沈家小少爺的雨露期快到了,你要接他回家。
這樣一來,柳老爺看了,也不會多想。”
狄息野的話給了金世澤希望。
乾元焦慮地搓著手,一遍遍地重復著“對”,繼而徹底癱軟在椅子里,待釘子取來食物,方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恢復了幾分人氣。
狄息野在一旁看得真切,聯想到自己在德國時,靠著思念度過的日子,并沒有展露出絲毫的鄙夷。
乾元只是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若是早點同沈家的小少爺說清楚……”
吃著飯的金世澤渾身一僵,繼而肩膀小幅度地顫抖起來,竟是一副要哭的模樣。
狄息野神情微變:“你同我掉眼淚沒用。”
“我曉得。”金世澤狠狠揉了一把眼睛,“二爺,我自作自受,讓你笑話了。”
“笑話什麼?”狄息野推己及人,“都是一樣的……你還要吃點什麼?”
金世澤將面前空了的碗往前一推:“不了,已經夠了。”
他經了事,昔日紈绔的氣質蕩然無存,竟瞧著十分沉穩可靠了。
狄息野一面感慨愛情的偉大,一面將衙門中的情況說與他聽。
“我爹也同我說了幾句,”金世澤道,“說財政總長的位置根本沒有狄登軒想的那麼簡單。
“……如今衙門里,個個都是人精。候選人接二連三出了事故,誰聯想不到狄登軒的身上?
“……他們都說,白幫是狄家大少爺的狗呢。”
白幫真正的主人端起一盞茶,悠然自得地吹去浮沫,絲毫沒有因為金世澤的話而產生任何的不滿。
“這樣啊,我那位好大哥也不解釋?”狄息野甚至悠然自得地問。
金世澤嗤笑搖頭:“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覺得使得動白幫是自己的本事,巴不得別人這麼誤會呢!”
“愚蠢。”狄息野再次感慨,“不過也多虧他愚蠢。”
他本想說,自己要在成婚前動手解決了狄登軒,但顧及追不到老婆的金世澤,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是時候了。”狄息野言簡意賅,“他得意的時間夠久了。”
“好。”金世澤應下,目光游離。
其實狄息野不說,他也曉得。
什麼事會讓白二爺著急忙慌地解決掉所有的障礙呢?
只有同柳映微的婚事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狄金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狄息野喝完了茶,瞧著金世澤的面色,還是多提了一句:“先前的事,總歸是你對不起沈家的小少爺,若要……唉,你自己心里得有點準備。”
金世澤面色一白,強笑道:“我曉得。”
他怎麼會不曉得呢?
自打看見沈清和的那一剎那起,金世澤就曉得了,他的過去宛如一顆定時炸彈,即便沈清和明面上和他再怎麼相敬如賓,等真相暴露,所有美好的假象都會灰飛煙滅。
因為他愛上了沈清和,一見鐘情又不可自拔。
他的那顆遲鈍的心臟仿佛第一次看見坤澤,瘋狂地跳動。
可這一切來得太遲了,世上也沒有后悔藥,金世澤只能認栽。
“我只求清和能給我個機會。”金世澤咬著牙,抬手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至于之前的事……他想要怎麼懲罰我,都行,只要不和離,我都認了。”
狄息野被那聲響亮的巴掌聲震了一震,頗為意外地看向金世澤,仿佛是第一天認識他一般,輕“嘖”一聲:“這話你記得當面和沈家的小少爺說。”
“我曉得。”
“還是我家映微好,”狄息野忍不住感慨,“外頭小報上的花邊新聞寫出花來了,他都沒同我鬧和離——哦,他還沒嫁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