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登軒的臉色再次漲得通紅,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挨了狄老爺的一巴掌,而是因為羞恥。
尤其是在聽見狄息野的輕笑聲時,他心中的恥意達到了巔峰。
“爹,”狄息野迤迤然落座在沙發的一側,“既然白幫愿意幫助大哥,您又何必生氣?”
“……財政總長的位置更重要啊。”
狄登軒不可置信地瞥了狄息野一眼,雖不信他會為自己說話,但此時此刻已經找不到更好的脫身借口了,連忙接下話茬:“是啊,爹,白幫的事可以之后再解決,可若是財政總長的位置落在了旁人的手里,咱們就虧大了!”
狄老爺聞言,沉吟片刻,終究是利欲熏心,沒有再發怒,只道:“若坐不上那個位置,你就滾出這個家!”
狄登軒狼狽地保證:“爹,放心吧,財政總長的位置肯定是我的。”
“最好是!”狄老爺扶著下人的手起身,想要再教訓狄息野幾句,卻見他坐在沙發上擺弄一枚翡翠耳墜,蹺著個二郎腿,渾身的痞氣連金絲邊眼鏡都壓不住,話到嘴邊便又變成了催促,“柳家的小少爺你也見過了,什麼時候娶進門?”
狄息野反手將耳墜扣在掌心里:“父親,您急什麼?”
他自然是想娶柳映微的,但在狄公館里,他不能表現出哪怕一絲的急切,因為一旦他展露出了對柳映微的感情,必然會引起懷疑。
狄息野收緊了五指,讓那枚冰涼的耳墜深嵌在掌心里。
今朝的狄公館是龍潭虎穴,但等映微嫁進來的時候,就不是了。
“父親。”狄息野淺淺地笑著。他的五官得益于姆媽的基因,較之狄登軒要更深邃一些,但這樣的深邃也讓他即便是笑起來,氣質也偏陰冷。
狄息野像是一尊美專學校里用來當模特的石膏模型,冷意盎然。
“我才見了柳家的小少爺幾面?萬一以后遇到更合心意的——”
“你難不成想娶一個小明星進門?”狄老爺怒不可遏,自覺兩個兒子都不讓人省心,一個在政事上不知深淺,一個在情事上胡作非為,氣得心口都隱隱作痛起來,“我跟你講,想都不用想!更不要和我說那套只想要中庸的說辭,兩年前你就應該曉得,我和你姆媽是不會同意的!”
昔日能輕易讓狄息野失去控制的咒罵,如今聽起來已經是個笑話了。
他稍稍提起精神,與狄老爺吵了幾句嘴,營造出不歡而散的假象,然后哼著歌,離開了狄公館。
狄息野哪兒也沒去,直接將車開到了柳公館的院墻外。
他輕車熟路地翻進陽臺,熱切地喚著柳映微“小囡”,迎接他的卻不是香軟的坤澤,而是迎面而來的兩個枕頭。
“映微……”狄息野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捂著鼻子悶悶地問,“你怎麼——”
羞惱的柳映微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道聲音就冒了出來:“瘋特了,映微,狄家的二少爺哪能爬進屋了?”
狄息野一噎,瞇著眼睛往屋里看,這才發現沈家的少爺也在。
兩個坤澤裹著被子擠在床上,不曉得在做什麼呢!
他家映微更是露出了半邊奶白色的香肩,眼瞧著至多穿了條吊帶的睡裙。
“映微?!”狄息野急火攻心,“吾這就去找金世澤……吾叫伊把自己的老婆帶走!”
回應他的,又是飛過來的枕頭。
狄息野躁得后頸突突直跳,左躲右閃,腦海中亂成了一鍋粥。
他不甘心地嚷嚷:“映微,阿拉小半個月沒見,儂怎麼……儂怎麼……”
柳映微經過短時間的慌亂,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他冷著臉掀開被子,穿著條快半透明的真絲吊帶睡裙,一把揪住了狄息野的衣袖:“儂哪能來了?”
“吾哪能不來?!”狄息野攬著柳映微的細腰,幾欲暴走,“吾不來,儂都和旁人滾到床上去了!”
柳映微聞言,當即甩開乾元的手,兩顆眼珠跟剛洗過的黑葡萄似的,沁著逼人的寒意:“儂說啥額?”
狄息野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清醒了。
“映微,我是說氣話呢。”狄息野偃旗息鼓,小心翼翼地伸長胳膊,試探著觸碰他冰涼的小手,待確信不會被甩開后,連忙緊緊地攥住,“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狄息野冷靜下來,意識到兩個坤澤就算躺在一張床上,也發生不了什麼,不由納悶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阿拉試旗袍呢。”柳映微揚著細細的頸子,示意乾元去看掛滿裙子的衣架,“儂叫人有了新料子,就做成旗袍往公館送,忘了呀?”
原來還是他自個兒找的事呢!
“沒忘。”狄息野的心放下大半,依舊對他們的行為頗有微詞,“試衣服就試衣服唄,你們怎麼試到床上去了?”
不等柳映微有所回應,沈清和先氣勢洶洶地質問:“狄二少爺,吾和映微是好朋友,睡一張床,還要同儂講呀?”
柳映微也伸出一根手指,點著狄息野的胸口,咄咄逼人道:“狄息野,儂厲害,儂翻墻,儂今朝還要管吾換衣裳!”
狄息野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過發脾氣的柳映微。
他當即認了錯,老挺拔的一個人杵在陽臺上,眼巴巴地等坤澤松口,全然不敢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