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臨眼疾手快地遞了帕子過來,手指無意中蹭過他的手背,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邊忽地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響。
原來是有人粗魯地拖開了椅子,故意讓椅子腿在地上發出了巨響。
柳映微不由蹙眉望去,待他看清站在旁邊桌子邊的人是誰時,臉色登時黑了大半。
狄息野繃著臉坐下,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西裝外套,實則在用余光不停地剮柳希臨遞手帕的手。
天知道,他有多生氣!
狄息野沖進國際飯店的剎那,心里其實就有點犯怵了。
他被易感期負面情緒沖昏的頭腦勉強還在運作。他怕柳映微不高興,畢竟,他已經不是央央的連余哥了,要是再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柳映微難堪,那他們之間還會有可能嗎?
狄息野遲疑地放緩腳步。
“先生,您有預訂座位嗎?”
迎面而來的小郎喚回了狄息野的思緒。
他本想砸條黃魚,打聽出柳映微去了哪個包間,卻不想,一抬眸,就見柳映微和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乾元表哥走到了大廳邊角的小桌前。
那個乾元紳士地替柳映微拉開了座椅,還接過了他脫下的披肩,交給了一旁的小郎。
……披肩。
他還沒摸過呢。
上面會有柳映微的信香嗎?
負面情緒再次在狄息野的心頭翻涌。
柳映微為什麼要和乾元表哥坐在角落里?
他們想要做什麼?他們熟悉嗎?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悄悄地說?
他知道一個坤澤單獨跑出來和乾元吃飯,有多危險嗎?
萬一他陷入雨露期了,哪個乾元忍得住?
…………
紛亂的思緒仿若噼里啪啦迸濺的火星,在狄息野的腦海中不斷地堆積,某一刻,徹底爆發。他想沖過去將柳映微按在懷里,想向全世界宣告,那是他的坤澤,更想把柳映微按在小小圓圓的桌子上,粗暴地結契……
“先生……先生?您有預訂座位嗎?”
可惜,單“會被柳映微討厭”這一個可能,就令狄息野偃旗息鼓。
他垂下眼簾,將攥緊的拳頭藏在身后,低落道:“帶我去他們旁邊的那張桌子。”
小郎為難地拒絕:“先生,那張桌子已經有客人預訂了。”
“就要那張。”狄息野將小費塞在小郎的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往柳映微的方向走去。
他壓抑著怒火,想要在久別重逢的愛人面前好好表現,可惜現實壓根不給狄息野表現的機會。柳映微失手打翻了咖啡杯,那個乾元的手就這麼當著他的面,直直地貼在了柳映微的手背上。
砰!
狄息野狀似兇巴巴地扯開椅子,實則狼狽地宣告著出場。
并且,他很快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后悔了。
因為柳映微抬起頭,丹鳳眼水光瀲滟,不咸不淡地刮了他一眼,轉瞬又收回了視線。
狄息野的心隨著那一眼驟然緊縮,又酸酸軟軟地松弛開來,化為半暖的春水,惴惴不安地在胸腔里晃動。
他巴不得柳映微多瞪自己一眼,又不想柳映微只瞪自己。
“先生,您要點些什麼?”拿著菜單的小郎站在狄息野的身前微笑。
狄息野茫然地抬頭,聽見坐在柳映微對面的乾元說了什麼餐前酒,脫口而出:“給我一杯解百納。”
話音剛落,就聽柳映微脆生生道:“不要喝酒,我不喜歡喝酒的人。
”
他忙說:“不要酒,給我……”
柳映微的聲音飄過來:“給我一杯茉莉香片。”
“茉莉香片。”狄息野干巴巴地重復,“我要茉莉香片。”
言罷,不死心地偷瞄了柳映微一眼。
柳映微……
柳映微壓根沒看他!還笑瞇瞇地同表哥說話!
真……真真是個阿木林!
哪個乾元和坤澤來國際飯店,是真的肚皮餓了?腦子里保不齊有什麼齷齪的心思!
柳映微怎麼那麼不小心呢?!
狄息野既憋悶又委屈。
他懊惱于方才沒控制住脾氣,將椅子拽得太狠,又惴惴不安地想,若是柳映微當真決定嫁給表哥,自己該怎麼辦。
乾元的大腦空白了須臾,然后冒出來的,都是不好的念頭。
不……不行。
狄息野告誡自己,不能讓央央……不是,是柳映微……不能讓柳映微不舒服。
可當狄息野看著柳映微微笑著接過乾元表哥遞到手邊的甜湯時,差點用叉子將自己面前的面包攪碎。
他搞不清爽,柳映微是怎麼個意思。
理智告訴狄息野,狄家與柳家的婚事板上釘釘,然而親眼目睹柳映微和別的乾元約會——他單方面認為的約會,一個坤澤單獨跑出來和乾元吃飯,不是約會,又是什麼?
當他親眼目睹未婚夫和別的乾元約會后,又不確定婚約在柳映微的眼里是什麼樣的存在了。
啪!
柳映微將手中的叉子拍在了桌上,他對面的柳希臨和身側的狄息野同時一震。
“表哥,我們回去吧。”狄息野的存在感太強,柳映微實在是無法忽視,喝完甜湯,忍無可忍地起身,“我爹在家里等著你呢。”
柳希臨雖詫異,但還是優雅地擦了擦嘴,欣然應允:“好,讓舅舅等久了,實在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