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乾元觍著臉將手遞到柳映微的眼前,生怕他看不清,還將床頭的臺燈擰開了。
昏黃的燈光柔柔地蕩漾開來。
柳映微恍惚地望向跪在床前的狄息野,重逢后第一次徹徹底底地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他的眼光是好,狄家的二少爺是萬里挑一的乾元,身姿挺拔,容貌俊朗,走在街上,任哪一個坤澤見了,都會心馳神往。
可這張臉如今在柳映微的眼里,已經沒有了吸引力。
他慢吞吞地垂下眼簾,去看狄息野掌心里所謂的“擦傷”。
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破皮罷了。
柳映微在心里絕望地嗤笑,激動的心跳不知何時恢復了平穩。
他愈發覺得惡心。
惡心狄息野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態,惡心他遇到每一個坤澤,都會裝出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說著爛熟于心的情話,更惡心他取代了白連余,堂而皇之地出現。
“央央,我不知道你是坤澤。”狄息野用另一只沒有擦破皮的手握住了柳映微細細的手腕,愛不釋手地揉捏,“我還以為……罷了,不提了。”
乾元將臉埋進他的掌心,悶悶道:“早知道你是坤澤,我絕對不會鬧這一出的,更不會聽金世澤的餿主意……央央,你知道嗎?我想你想得快要瘋了,前兩天在茶會上遇到一個玻璃杯,都覺得他的眼睛和你的好像。”
狄息野言罷,抬起頭,盯著柳映微的眼睛,輕笑起來:“可他怎麼會是你呢?我的央央不是玻璃杯。”
柳映微倏地將手從狄息野的掌心里抽回來,冷冷質問:“怎麼,你瞧不起玻璃杯?”
“不是……”狄息野一愣,“我的意思是,你是你,他是他。
他的眼睛長得和你的再像,他也不是你。”
柳映微又不說話了。
臥房里彌漫開來的沉寂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扼制住了狄息野的喉嚨。他本能地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能煩躁地扯了扯衣領。
“央央……”乾元舔著干澀的唇,瞥著柳映微垂在床邊的兩條玉腿,又往前湊了湊,“你說句話啊,這兩年,你有沒有想我?”
“……你,你知不知道我就是狄息野?你知道這樁婚事的時候,有沒有……有沒有……”
“有沒有為了你,拒絕過?”柳映微終是開了口。
他嗓音清脆,一字一頓道:“狄息野,你是想問這個問題嗎?”
聽著自己的名字被柳映微念起,狄息野渾身都躥過了酥麻的電流。
乾元恨不能將柳映微揉進骨血,強忍著沖動,啞著嗓子點頭:“嗯,你有沒有為了我,拒絕這樁婚事?”
有嗎?
柳映微定定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想不出怎麼回答。
要說有,也不盡然。
他是個坤澤,被帶回柳家,純粹是柳老爺看上了他的容貌和性別,覺得能用他換取更高的利益。
柳映微再不想嫁人,也無力反抗。
可要說沒有,他這兩年來吃下的藥片都能堆積成山了。
“有。”最后,柳映微移開了視線,坦坦蕩蕩地承認,“我喜歡白連余。”
狄息野的眼底騰地生起了兩團耀眼的火苗。
可柳映微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呆立當場:“可我喜歡白連余,和你狄息野有什麼關系?”
“怎麼能沒有關系?!”狄息野聞言,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高大的乾元狠狠地壓向柳映微,將他籠罩在一片可怖的陰影里。
“白連余就是我,你喜歡白連余,就是喜歡我!”狄息野在他的耳邊急切地說著話,呼吸像是一團又一團滾燙的火星,燙著他的耳朵,“央央,你怎麼能說白連余和我沒有關系?!”
說話間,狄息野已經按住了柳映微的手腕,再微微用力,提起了他的手臂。
烏云再次遮住了月亮,僅剩的那一絲銀月的清輝被暗夜吞沒,伏在柳映微身上的男人化身為暴怒的野獸,渾身都散發出了灼人的怒火。
可柳映微不害怕。
他勇敢地仰起頭,直面狄息野的怒火:“你怎麼可能是白連余呢?”
白連余不會這麼兇。
白連余更不可能和一個又一個小先生在床上廝混。
就拿現在他倆的姿勢來說,狄息野怕是已經和不知道多少坤澤嘗試過了。
“我……”狄息野聽著冰冷的質問,如墜冰窟,他的頭重重地砸在柳映微的頸窩里,“央央,我就是白連余啊,你明明認出我了,對不對?”
“……央央,你別說氣話。你要是不知道我是白連余,早在發現我的時候,就叫人了。”
“……央央,你是不是生氣,氣我到今天才來見你?央央,你聽我解釋……我剛回國的時候,不知道你就是柳家的小少爺……我為了解除婚約,忙得焦頭爛額……前幾天見了你,想著要解釋,可你爹不讓我進門!他……他拿著棍子威脅我,說是想要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就盡管開著車往他身上撞。”
“……那是你爹啊,我怎麼可能開著車往他身上撞呢?”
“……央央……”
央央,央央。
柳映微又開始覺得天旋地轉。
兩年前甜蜜的回憶和兩年后因一樁婚約而起的風波交替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你……你松手……”
他的額角沁出了冷汗,在狄息野鍥而不舍的解釋里,微微地發起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