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錦棠應了一聲,道:“好。”
***
靺苘的祭神節在每年的四月中旬,自南貢雪山腳下的那條冰川化開的第一天起,一共要慶賀五天,這是靺苘最熱鬧盛大的節日,整個西都彌漫著愈發濃厚的節日氣氛。
凌錦棠這些時日忙得厲害,原先在大周的時候,他在朝上偶爾聽戶部尚書說起四城通商的事情,但因為大周和靺苘當時邊地常有沖突而一度被擱置,如今邊地安定,通商的事情又重新有了起色,但規模并不算大,以百姓間自發的以物換物居多。
偶爾有商人帶了大批貨物進城,又因為兩地使用的銀票不互通而多生事端,凌錦棠這半個月盤下了幾間商鋪,打算先經營一段時間之后摸清襄州和劍陵的情況,再從長計議。
姜庭知這段時間不時同他提起想讓他入朝為官的事情,但靺苘其他的大臣未必就那麼輕易答應,事情一旦處理不好,狼王反倒容易失了人心,他不想辜負姜庭知對自己的心思,先前他以為自己志不在此,更不覺得自己擅于經商,到后來才發現是他太過迂腐,白讀了那麼多圣賢書。
他原先在大周一直認為自己應當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做輔佐皇帝的能人志士,后來才發現文人抱負不過在其位謀其職,如今到了靺苘,也不過換種方式做他能做的事情罷了。
凌錦棠看著元寶和銀兩遞過來的賬本,已經看完一冊,剛要翻下一冊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想起那天在御書房里季淮玉同他說的話。
瞬間額角抽痛。
季淮玉對他,為什麼總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逼到無路可退?
“朕在你身上留的傷,是教訓你擅作主張,朕若是當真不答應,你以為你能去靺苘和親?”青玉簪刺破皮膚狠狠鉆進血肉里的痛感如同跗骨之蛆,好全了的傷口忽然間隱隱作痛,凌錦棠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手中的賬本久久未動。
他同姜庭知大婚,季淮玉送來的那批賀禮中還夾了一封信。
凌錦棠那天整理東西的時候匆匆掠了一眼,并不打算放在心上,只是伸手想要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還是失手打碎了一旁的青瓷花瓶,凌錦棠看著地上散落的瓷片,半晌沒有再動。
第三十一章
“少爺——”元寶從門外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高興地原地蹦了兩下,“少爺,府中來信了!”
他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凌錦棠的臉色,沒有敢多說什麼,只是將信交到他手中,又手腳麻利地收拾掉了那些東西。
凌錦棠的思緒被陡然拉回,接過信迅速地看了一遍,又仔仔細細逐字逐句地再看一遍,確認家中一切都好以后才猛地松了口氣,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模樣,“家書比我想得還要再快一些。”
元寶道:“想必老爺和小姐也很想您,定然是叫驛站最麻利的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凌錦棠將那封信仔細收好,“等五月天氣徹底暖和起來之后,云皎說和蘇霽一起來西都,住一段時間。”
“我瞧她這信寫的,似乎做文章的功夫好了不少。
”
元寶見他今天終于露了個笑出來,也喜不自禁地連聲附和道:“少爺要是不放心,等小姐過來考考她便是。”
“不過小姐肯定想不到,少爺離得這麼遠,還擔心她的功課。”
想到凌樂潼每次被他考功課時那張可憐巴巴包子似的臉,凌錦棠不過瞬息便心軟,搖了搖頭道:“算了,她來看我,我還是別把她嚇跑了才是。”
他將手中的賬本大致翻看一遍,提筆記了些東西,又吩咐元寶和銀兩這些日子要做的事情,這才準備回去。
“我這幾天便先不過來了,鋪子里的事情多留心一些,另外再去襄州尋一批會制香料的人來,西都這里的香料特殊,種類又多,若是用得好……”
他交代了不少,元寶好奇地道:“少爺您是要忙別的事情嗎?”
凌錦棠道:“祭神節快開始了,后天就是圍獵首日,我需和狼王一起參加。”
***
四月中旬,冰川消融,西都的天氣也漸漸回暖,草原的草瘋長一片,冬日還未完全褪去的枯黃與春日蔥蘢的綠交錯在一起,放眼望去滿目生機,在綿亙不絕的雪山下,人群像是不足為道的點綴,熱鬧地散落著,有初生的牛犢和小羊羔跌跌撞撞地淌過冰川,往更高處的草原走去覓食。
圍獵場外豎著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駿馬的嘶鳴聲同喧鬧的人聲混雜,踏云和追風為首,在姜庭知的一聲呼哨中朝他們狂奔而來。
圍獵本就是與民同樂,凡是到了年紀的不管男女都可參加,祭神節最終用來祭拜的三牲也并不固定,而是以狼王獵到的首只獵物為主,狼王獵到的獵物越兇猛龐大,也就寓意著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會更加得神庇佑,諸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