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用的是疑問句,不確定,但問句的語氣并不明顯。
孟天佑仍被噎了一下。
湯元的目光天真無邪,帶著一點動搖和不耐煩,希望他換話題。
孟天佑覺得自己的暗示拒絕是不是太重了。
量好身材尺寸,湯元聽見裁縫跟孟天佑商量價格,脫口而出說:“太貴了吧?”
孟天佑說:“不貴。不是這麼好的衣服還配不上你呢。”
湯元總不能反駁說覺得自己不配吧?那就是自我貶低了。
湯元放在兜里握著錢包的手正在微微地冒汗。
他沒想到這麼貴,雖然設想過應該比較貴了,可是也超出他的預算太高了。本來他想自己也確實需要更好的正裝,趁這個機會買一套好的也不錯。
他是打算自己付錢的。
結果價格高的他都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卡掏出來。
在這一刻,湯元是有點后悔的。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跟隨著孟天佑對不對,他隱約察覺到自己在跳進一個陷阱里。
當他接受了越來越多孟天佑為了招攬他而給予的恩情以后,他還能像上次一樣毫無猶豫地拒絕孟叔叔嗎?
湯元沉默了。
郁郁寡歡。
孟天佑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從昨天他把湯元帶回來以后,這小孩都開心得跟朵花兒似的。
被他說了一兩句,立馬蔫兒了?
真是小孩啊。他想,喜怒哀樂都明顯寫在臉上,掩飾都掩飾不好。
搞得孟天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看湯元笑,他就開心,看湯圓悶悶不樂,他也有點情緒下滑。
回去的路上,湯元想了好久。
到一段立交橋的路時,竟然堵車了。
孟天佑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車載音響里播放著鋼琴名曲,卻沒辦法讓他的心情舒馳,而是屈指輕叩方向盤的邊緣。
嗒嗒嗒。
這小孩怎麼不跟他說話了呢?這麼不高興嗎?
孟天佑想。
但總不能由他主動地去討好湯元吧?
那也太低聲下氣了。
他這輩子沒有哄過小孩。
他哄不來小孩。
湯元想了很久,他看著前面堵塞的車流發呆,說:“孟叔叔,你剛才跟我說的事給我挺大啟發的。”
“我想了想,我要麼還是不去了吧。”
“太麻煩你了。”
“那個衣服也很貴,你還是別買了,跟那個裁縫說取消訂單吧。”
湯元:“反正我還會參加其他學術論壇,以后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的,也不必急于一時。”
孟天佑懵了:“不麻煩啊。”
他昧著良心說,斬釘截鐵的。
孟天佑轉過身去,對他說:“小元,剛才那番話,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用走。”
“我帶你一起去歐洲真的只是舉手之勞,很簡單的事情,不麻煩。”
“我不過是欣賞你的才華。”
就是因為這才棘手啊!湯元覺得頭很疼,他昨天怎麼就會一時沖動直接跟著孟天佑跑了呢?可能是孟叔叔說話實在太好聽了。
他平生第一次遇見知音,不小心昏了頭。
哪有人會不求回報地對他好啊?
孟天佑這是有目的的——為了讓自己畢業以后進他的公司給工作賣命。
而且,瞞著大哥,也不告訴導師,就這樣和孟叔叔去歐洲,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湯元說:“我想回家。”
孟天佑一下子沒脾氣了。
車內一時靜默,只有優美的鋼琴曲還在默默地飄揚,還有后面那輛車的車主暴躁的鳴笛聲在間歇不斷地傳過來。
“這是個禮物。”過了良久,孟天佑想到了,他說,“你忘了嗎?你對我說新年快樂以后,我說我要送你禮物。”
“你可以不帶任何心理包袱,開開心心地收下這份禮物,好嗎?”
湯元含蓄地說:“你為什麼要送我呢?”
“我哥從小就教我,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您送的東西太貴了。”
孟天佑好笑地說:“那你把你的筆記本給我的時候就沒想過可能會被我盜取創意啊?”
湯元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那些都只是設想,再說了,沒投入錢進行深入研究,看了等于白看。”
孟天佑算是被他給逗笑了:“行了行了,我說我要帶你去就得帶你去。”
“不然我不是成了言而無信的人了。”
又說,“而且,你就不覺可惜啊?有幾位老教授年事已高,這場學會三年開一次,未必能等到下一回。”
說得好有道理哦。
湯元想想,推了下眼鏡,冷靜自若,不卑不亢地說:“那衣服可以不買嗎?我都回首都了,我回學校拿我的衣服不就好了嗎?”
“本來我還以為直接出發,來不及,我才問大哥借的衣服,這不是還要等手續?”
“還有機票錢和住宿費,我會自己出的。”
除了這個名額。
盡量不占孟叔叔的便宜。
湯元小心謹慎地想。
還跟我鬧小孩子脾氣呢?孟天佑想,因為我不樂意跟你談戀愛,就不想接受我的資助了?
他一向是個很精明的人,屬于去相親還要跟女生AA賬單的類型,所以每次都會被人說他沒有紳士風度。
難得他愿意出血,結果反而是這個小孩不想要他的錢。
孟天佑心情很微妙。
這算怎麼回事?他有錢還花不出去?
但他隱約感覺到,假如他再繼續堅持他的做法,那麼湯元很可能就要直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