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詞得意洋洋地說:“你看看你,逗一逗就來勁。”
湯錚急得額頭都冒汗了,緊緊抓著陸詞的手,按住他,親一下他的嘴唇,哄他說:“我哥等下就起床了,要是被他聽見了,我不要臉不打緊,反正我在我哥那里一直沒什麼臉的,你的臉要不要啦?”
“你不是說要在我大哥面前保持住你禮貌、乖巧的形象嗎?”
陸詞還在他的耳邊魔鬼低語:“那不被他發現就行了嗎?”
“不可能不被發現啊。”
“你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不被發現。”
“你就不困的嗎?今天趕了那麼多路。”
“不困。你累啊?”
“我不累。”
“那不就行了?”
“……”
“你快點,別磨磨蹭蹭的了。”
“小陸,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啊?”
湯錚這樣子憨里憨氣還半推半就,讓陸詞想起自己以前做過的那個少爺跟長工的夢,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湯錚納悶地問:“你笑什麼啊?”
陸詞說:“我們沒在一起的時候我做過一個夢,夢里是民國時代,我是地主家的小少爺,你是欠我錢的農民,你為了還錢,每天都被我拉進帳子里做羞羞的事情,做得好還有打賞的。哈哈哈。”
湯錚又心急又好笑,抱著他說:“小少爺,小少爺,好了嗎?別玩了我了,我的小少爺。現在不是玩我的時候啊。”
陸詞驕縱地說:“那不行,小少爺想什麼玩你就什麼時候玩你,我就要現在玩你。”
湯錚還是按住他。
在這暗中,他們靠得那麼樣,湯錚仍能看到陸詞眸中微熱的光,總覺得至多有一半是快樂。盡管陸詞一直在笑。
湯錚摸摸他的后頸,輕捏兩下,陸詞這里特別地受不住,不管是被親到還是被碰到,他都會整個人控制不住發軟、發抖。
陸詞說:“你別捏那兒啊。”
湯錚說:“讓你冷靜冷靜。”
“你這哪是想要跟我親近啊?”湯錚不包含任何心機地一針見血地說,“小陸,其實你這是今天覺得不開心,想要做點瘋狂的事情來發泄一下郁悶的心情。”
陸詞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別看湯錚平時看著傻,情商低,讀不懂氛圍,卻總是能在關鍵時候不掉鏈子,太離奇了。
他無法否認自己是抱著這種念頭的。
身上也沒帶t,他故意的,仿佛這樣,就可以添補他靈魂深處的空虛寂寞。
湯錚珍惜地抱著他,像是安撫小孩子、小動物一樣,從他的頭頂開始輕撫,一直到后背,沒有在多說一個字。
他嘴笨,自覺也編不出什麼花言巧語來,他只能張開懷抱,給陸詞一個毫無保留的熾熱懷抱。
陸詞靠在他的肩膀,又往前蹭挪,他們就像是兩只團在一起睡覺的小貓小狗一樣。
湯錚安撫了他一會兒,沒再聽見陸詞有說話,甚至連氣息都變得輕了,似乎是在憋著氣。又過了一會兒,湯錚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有濕意。
這種感覺越發明顯以后,湯錚才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陸詞的臉頰,摸到了一手溫熱的液體。
陸詞滿臉淚水,卻沒哭出聲。
湯錚懵了,說:“你怎麼哭的時候都沒聲的啊?”
陸詞還是不吱聲,拼命忍著,其實他本來連眼淚都想忍住的,但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就是忍不住。
他好些年沒這樣哭過了。
——被湯錚草哭地不算。
一直以來,他都倔強地認為,哭了就是輸了。
在爸媽面前他沒掉過一滴眼淚,在欺負他的同學面前他沒掉過一滴眼淚,學業最繁重的時候他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感覺像是憋了七八年的眼淚一口氣流出來了一樣,完全控制不住了。
湯錚又說:“你要哭就哭出聲呀,這樣憋著不難受啊?”
陸詞覺得自己現在肯定丑爆了,自戀如他絕對不想面對自己形象的崩壞,所以他拼命往湯錚的懷里埋,把眼淚跟清鼻涕都擦在湯錚的領口,牙尖嘴利地說:“我想怎麼哭就怎麼哭,我就喜歡這樣哭,不行嗎?”
“你作為我的男朋友,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哭嗎?你的關注點也太奇怪了吧?”
湯錚毫無猶豫地說:“啊?這需要問嗎?”
“還能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你爸媽嗎?”
陸詞應激性地撒謊:“不是!”
陸詞激烈地反駁:“不是因為他們,他們不值得讓我為他們哭的。你是沒看到我跟我爸媽吵架的現場,你要是看到你就知道了,我可厲害了,我把他們氣得跳腳。”
湯錚:“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想象得出來。就你氣我的一百倍唄。”
陸詞:“……”
陸詞在發抖。
被壓抑了太久的憤怒、失望姍姍來遲地在他的靈魂之中震蕩,發作得更加猛烈,難以遏制,叫他的身體也跟著微微發顫起來,他緊緊揪著湯錚的衣服,憋不住氣了,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聞到湯錚身上的氣味能讓他覺得好受許多。
像是專用以治愈他靈魂的解藥。
就這樣,又冷靜了好幾分鐘。
陸詞輕輕剝下他難堪的偽裝,似是而非地說:“哪里會有小孩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啊?”
“小陸,你很勇敢了。”
承認自己的父母并不愛自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