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后院做鍛煉的湯錚過來探出頭:“咦,大哥你回來啦?”
季巍微微頷首,不太舍得地說:“那我先去公司了。”
湯煦恩:“嗯。”
湯煦恩送走季巍,摸了摸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掛上,再折身回去說:“我要跟你們開個家庭小會。”
湯元點頭說:“正好,哥,我們倆也有事想跟你說。”
回后堂屋,在老桌的三邊落座。
湯煦恩起先把手放在桌下,正準備要拿上來。
湯錚問:“我們先說還是你先說啊?哥。”
湯煦恩想了想,要是他先說了自己要結婚的事,估計弟弟們會震驚到本來要說的事都給忘了,于是說:“還是你們先說吧。”
“行。”湯錚爽快應下,對湯元擠眉弄眼,“小元,小元,拿出來。”
拿什麼?
湯煦恩猜不到。
湯元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調出頁面,然后把手機端正放在他面前,給他看訂單截圖,說:“哥,我跟小錚用季巍給的紅包,再添上五千塊,是我們倆自己攢的錢,平攤,給你訂了一個四天五夜的溫泉酒店入住套餐。”
湯煦恩:“?!”
湯元:“雙人房,獨棟小院,送早晚餐和水果零食,你們可以在院子里自己泡澡放松。”
“這不是最近我跟小錚放假,我們有空看店,等我們開學以后,你又沒空跟季大哥出門了,不如趁現在趕緊出去玩。”
湯錚附和:“對,大哥,你辛苦了那麼多年,該享受的時候還是好好放松享受吧。”
湯煦恩又想哭了。
他還記得爸爸去世的那天,他帶著弟弟等在手術室外。
兩個小家伙還不太明白死亡意味著什麼,他跟醫生鞠躬,他們就一起呆呆地鞠躬。
辦白事那天很忙碌,他沒空哭,讓兩個弟弟自己乖點不要亂跑,看過后廚以后回來,瞧見小小的湯元一聲不吭站在門外。
門里是幾個親戚來說閑話,憂心忡忡地說:
“你說大人突然走了,就剩下三個孩子這怎麼辦好?造孽啊。”
“那個大的聽說成績不錯,今年高考應該能考上大學吧?到時候他出去念書了,弟弟怎麼辦?”
“估計要給親戚養。”
“誰來養?我家那麼多小孩,我可養不了。”
湯煦恩走過去,摸了摸弟弟的頭,湯元抬起臉看他,像是只將要被風從巢中吹落的小鳥,瞳孔放大,驚惶不安。
湯煦恩抱著他進屋,那樣輕,那樣小,他的幼弟是早產兒,小時候他老擔心這個弟弟活不久,養在手心里呵護,怎麼可能送給別人養?只怕一錯眼,這孩子就會生病,多可憐。
湯元細瘦的胳膊牢牢地抱住哥哥的脖子不愿松開,生怕一松開就會被送走,他把臉埋在哥哥的頸彎,帶著哭腔小聲地說:“哥哥,你別不要我,別把我送給別人。我會很乖,我會幫你干活,我吃得很少,以后我每天只吃半碗飯好不好?”
湯煦恩笑了:“說什麼傻話?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哥哥每天都會讓你吃飽飯的。”
又問他:“小錚呢?他去哪了?”
湯元把哥哥的肩膀上抹眼淚,說:“他好像去靈堂了。”
湯煦恩抱著湯元去靈堂,湯錚費勁兒踮起腳,腳尖不停打顫,扒拉在桌子邊緣,拼命地把手往上伸,想要去碰爸爸的遺像。
桌子被他拽得搖搖晃晃。
湯煦恩趕緊走過去,問:“你在干什麼?”
湯錚轉過頭,見到哥哥,馬上跑過來,拉了拉哥哥的褲邊,仰著頭,大咧咧地說:“哥,你覺不覺得爸爸的照片擺歪了一點點?我越看越覺得沒放在正中間,我想把他放放好。”
湯煦恩把懷里的湯元放下來,過去擺正遺照,問:“正中間了嗎?”
湯錚:“嗯!”
三腳青瓷香爐里還有一支燒到一半的香,散發出裊裊的淡煙,縈繞在爸爸的遺像前。
湯煦恩在心底說:爸,你放心吧,我會好好把兩個弟弟撫養長大,讓他們成為善良、誠實的人。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帶著兩個弟弟相依為命。
老宅年久失修,到了下雨天還會漏水,他得把家里的臉盆水桶都拿來接水,才不至于第二天起來滿屋子的水。
那時,季巍說要在他家留宿。
湯煦恩看天氣預報會晚上可能下雨,不好意思讓季巍留下,說:“我跟弟弟一起睡的,你要來的話,只能跟我們睡一張床,很擠的。”
季巍也說不介意。
湯煦恩只能期盼不下雨。
然而事與愿違,到了晚上果然還是下起雨。
孩子最無憂無慮,一點也不覺得窘迫,還提著水桶、端著臉盆雀躍地在屋子里蹦來跳去地找漏水點。
季巍指揮他們:“那邊那邊,這邊這邊。”
湯錚比劃手勢說:“遵命,長官。”
但是他們的床頂今天也有點漏水,季巍就找了塊大的塑料布,把整張拔步床罩住,四個人擠在一起睡。
湯錚樂呵呵地說:“哈哈哈,今天人多,好暖和哦。”
湯元跟他說:“二哥你注意睡得老實點,別把季巍哥哥踢下去。”
季巍說:“你們倆睡里面,別掉下去了。
”
換過位置,又湯煦恩他說:“小煦,你睡中間,我睡外面。”
等兩個孩子都睡了,季巍握住他的手,對他說:“明天我找個瓦匠過來把你家屋頂修一修吧,你怎麼不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