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元四年級時,他拿著成績單主動來說:“哥,我問過老師了,他說我可以跳級參加小升初考試,我能跳級嗎?”
湯煦恩知道最小的弟弟天資聰穎,但是還是說:“跳級的話,新班級的同學年紀都比你大,你們可能玩不到一塊兒去哦,沒有小朋友跟你玩,很寂寞的。”
湯元搖搖頭,奶聲奶氣地說:“沒關系,我去學校是去上學習的,不是去交朋友的。”
湯煦恩大為震驚:“你這個話是誰教你的?你聽別人說的嗎?”
這種話不都是家長罵孩子的時候說的話嗎?他可從沒有這樣說過自家弟弟。他自己交到了那樣好的朋友,他也希望弟弟能夠在學校交到朋友。
讀書有出息的話是最好的,要是讀得不怎麼樣,他也不生氣。
彼時才十歲的湯元天真可愛地說:“沒人教我啊,我自己想的。”
“我想早點讀大學,早點工作,少上幾年學也可以少花點學費。”
湯煦恩心情復雜:“不用那麼心急,哥哥還是能賺錢的,不差你那兩年學費。你現在就去參加小升初考試能考得很好嗎?要是再多讀兩年書的話,知識更扎實,是不是可以考上更好的中學?”
不是驕傲自滿,而是理所當然,湯元一臉天然地說:“我做了去年七中的卷子,老師說這個分數可以排第五,肯定能被錄。”
七中算是綜合考慮后離他們家最近也最好的一所中學。
湯煦恩:“……”
湯煦恩打不準注意,打電話問季巍怎麼辦。
季巍給他出主意是可以讓湯元試試,說:“小元早慧,他很有自己的主意。我記得以前有一次,我去你家玩,然后你二弟跟街坊鄰居家的一群孩子一起玩,只有小元不去。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我還以為他是不是受排擠了,過去問他,你猜他說什麼?”
湯煦恩問:“他說什麼?”
季巍說:“他當時抱著一本圖書館借來的一冊繪本在看,跟我說,與其跟流著鼻涕那些男生頂著大太陽做一些愚蠢的游戲,把自己搞得滿身是汗,又臟又臭,還會曬黑,當然是吹風扇看書更好。”
“你弟弟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湯煦恩被季巍說服了。
至于湯煦恩自己的學習情況,他學得慢,每年都去考,考了三年才終于考過。
考試成績出來以后,他們決定好好慶祝一番,小錚和小元一起用攢下來的零花錢給他買了個六寸的奶油蛋糕,湯煦恩則去菜市場買了幾個好菜,打算給自己整治一桌。
他拎著兩個沉甸甸的大袋子,走到巷弄口時,突然看見前面仿佛有個熟悉的身影向他走來,定睛一看,果然是季巍!
簡直像在做夢。
湯煦恩驚呆了:“你怎麼來了?”
季巍到他面前,很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上看上去更重的那個袋子,說:“昨天聽說你考過了,我很高興,覺得無論如何要來親口向你祝賀,就連夜買了機票飛回來。”
湯煦恩問:“那你學校上課呢?”
季巍說:“大三了,課比較少,一天肯定是沒關系,我就住一晚上,明早回去,不會耽誤事。”
兩人一道回家,深一腳,淺一腳。
夕陽斜下,相伴的身影在背后拉得老長。
鼓勵自己去自考本科的好朋友跋涉千里來祝賀自己,湯煦恩胸膛里盈滿感動,不住地轉頭看季巍,忍住不哭,眼角和鼻尖都紅紅的。
季巍卻笑話他,說:“見到我回來就這麼高興嗎?你剛才見到我,愣一下,再跑過來,像只小狗一樣。”
湯煦恩反詰他:“你才小狗!”
季巍哈哈笑起來。
但湯煦恩被這樣一開玩笑,就不想落淚了。
季巍摸摸他的頭,繼續揶揄他:“我的小狗小煦。”
晚上。
湯煦恩同兩個弟弟還有季巍一起吃過飯,然后留季巍在他家住。
兩人一起泡腳。
唯有在季巍面前,湯煦恩還有幾分少年人心性,故意去踩季巍的腳,水都濺出去不少。
關燈睡覺了,湯煦恩還興奮地拉著跟季巍聊天,不著邊際地說:“今天我們四個坐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好像一家四口哦。”
季巍沉了沉呼吸,笑著說:“那你跟我誰是爸爸、誰是媽媽啊?”
這就把湯煦恩給難住了,他說:“都是爸爸。”
季巍笑了:“行,都是爸爸。”
忽地,季巍嘆氣似的說:“真可惜,你這兩個弟弟都太乖了。”
湯煦恩不明白:“乖不好嗎?”
過了良久,季巍才貌似惆悵地說:“是啊,也沒什麼不好的。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了。”
湯煦恩想,這些年來,他一直停留原地,好像都是季巍來找他。
不辭辛苦,千里迢迢。
他有那樣對季巍嗎?
一次都沒有。
這樣想想,湯煦恩不免慚愧起來。
要麼,還是他主動去找季巍吧?
湯煦恩如此想著,結果還沒等他去找季巍呢,晚上季巍又若無其事地過來店里了。
湯煦恩問:“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等我去找你嗎?”
季巍在他面前晃悠來,晃悠去,像是優哉游哉地說:“我來送點東西就走。我給了小錚改口紅包,那也得給小元一個啊,兩個孩子要一碗水端平嘛,好了好了,我給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