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巍眼底有淡淡的疲憊:“嗯。不早了。本來昨晚就沒睡多久。”
湯煦恩連忙也站起來,說:“我送送你。”
深夜的小河橋街萬籟俱寂,星空被兩旁的屋檐切割成狹長的星帶,籠罩在他們的頭頂,微風徐徐吹拂而來,讓湯煦恩的臉頰也漸漸降溫。
他經常走在季巍的身旁,從青蔥少年開始到現在。大抵起源于初三那年,也記不清是是哪天開始的,反正下晚自習以后,基本上每天晚上他倆都會一起回家。
到高中時,在回家路上,季巍還會帶他去小攤上吃點宵夜。湯煦恩沒錢,就坐在一邊看他吃。
季巍總會點一道桂圓紅棗燉蛋的甜湯,要個小碗,把里面的燉蛋挑出來推給他,說:“我不喜歡吃這個,不吃又浪費,你幫我吃了吧。”
第一回 的時候,湯煦恩還有點不好意思接受,但他向來聽從季巍。他不吃,季巍是真的會把蛋留在那不要,情愿倒了扔了也不勉強自己吃。
湯煦恩是那樣勤儉節約的人,見了心疼,最后還是充滿負罪感地吃了。
蛋被煮得浸滿了桂圓紅棗的香氣,糖加的恰到好處,甜絲絲的,但不膩味。
那時,家里因為要給爸爸治病,湯煦恩是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兩個弟弟正是饞嘴貪吃、長身體的年紀,他作為大哥自然不能任性,總是苦著自己讓弟弟多吃兩口。
這個蛋是他跟季巍的小秘密。
湯煦恩從沒告訴過弟弟自己放學回家還會偷吃好吃的。尤其是在冬天,一碗甜湯下肚,感覺冰涼的手腳都被暖和了,那甜味兒像是滋潤在心尖上,叫他覺得生活也沒那麼苦了。
起碼,他還有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好朋友。
走到停車場。
湯煦恩在季巍的車旁駐足,說:“那我就送你到這里了。”
季巍:“嗯。”
季巍回身看他一眼,身體定住,須臾,像看見他臉上有什麼,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嘴角。
湯煦恩:“?!”
只是一兩秒鐘時間里發生的事情,湯煦恩紅著臉,一下子腦子沒反應過來。
季巍說:“你嘴角沾著點紅豆沙。”
湯煦恩趕緊摸自己的口袋,沒找到紙巾,慌亂無措地說:“哦,哦。”
季巍的手指擦過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他的嘴唇上,湯煦恩難以遏制地想起在他的那個不要臉的夢里季巍是如何親吻他的。
那不算多麼有技巧的親吻,只是充滿了熱情,喜歡的不成,像在吃一塊喜歡的糖果,想嚼一下,又舍不得嚼碎吃太快了,又想要舔多一些甜味兒。
他是那塊糖果。
季巍收回手,湯煦恩看他也沒擦一下沾上污漬的指尖。
季巍:“行了,快回去吧。”
“早點休息,你不是還要早起為開店做準備嗎?”
湯煦恩:“嗯……”
季巍告別他,坐上車,緩緩地馳離。
后視鏡里,湯煦恩還站在那,晦暗的光線里,依稀能夠看出湯煦恩的眸中有他自己都沒發現的依依不舍的情緒。
季巍有時會想,這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用左手把著方向盤,抬起右手,舔了一下拇指指腹上沾到的紅豆沙,湯煦恩的嘴角的紅豆沙。
昨天的吻是荔枝玫瑰味的,要是剛才親吻湯煦恩,一定是紅豆沙味的吧。
湯煦恩感覺自己莫名地憂愁起來,他目送季巍離開,才慢吞吞地回家去。
一到家,沒能坐下來自己獨個兒發愁。
門邊就探出兩個腦袋,在那賊兮兮地瞅他,直把湯煦恩給逗笑了,問:“你倆干什麼呢?”
湯錚問:“哥,你跟季巍哥怎麼了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不長眼方面湯錚這家伙永遠是第一名。
湯煦恩繃起臉,大家長作風地說:“沒什麼,小孩別管。”
湯錚蹦進了屋:“你干嘛又說我是小孩,我成年了。我這不是關心你嗎?總覺得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你就巍哥這麼一個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們鬧矛盾啊。”
湯煦恩干脆了當地說:“沒鬧矛盾。”
湯元沒說話,但也垮著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湯煦恩問:“你又怎麼了?”
湯元默默地站出來,愧疚地問:“哥,你昨天大半夜去喝酒是不是因為我啊?我讓你心情不好了?”
湯煦恩怔了一下。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自中午在季巍的床上醒過來以后,為湯元發愁的事就完全被他給忘了!
愣是一點都沒想起來!
光在琢磨他自己跟季巍的事了……
他可真是失職的大哥。湯煦恩亡羊補牢地自我慚愧了一番。
之前確實是因為這個喝酒的,但他現在已經無感了,不需要昧著良心,直說:“沒有,沒有。”
“我確實是去找季巍談這事了,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得慎重一些不是?”
“孟先生是職場人士,看上去身家不菲,我們家是平頭小老百姓,那我肯定得去找季巍幫我打聽啊。”
湯元在他的安撫下漸漸放松下來,他說一句,就跟著點一下頭。
說到自己的憂慮時,湯煦恩頓了一下,說:“首先,我不是對孟先生有偏見,又或者惡意揣測,只是合理地考慮,他三十三歲了,說不定已經結過婚,起碼有過感情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