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懷遠心中的堅冰早就化作春水,他思忖片刻,毫不猶豫地開口:
“我媽媽曾經也是國醫大護理學院的學生,不幸被這里的衣冠禽獸折辱,我就是她受到傷害的鐵證。”
“她懷著我重返學校答辯,還要忍受那人為自保而編造的流言。她被重度抑郁折磨,回到老家把我生下沒多久就離世了。”
“你知道吧?我表面的身世。”
祁冬青點點頭:“嗯,你是鐘教授過繼來的兒子。”
“狗屁說辭罷了。”鐘懷遠第一次當著他的面說臟話,“其實,我是他私生子。”
祁冬青震驚于這樁丑聞,但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他將話題引回了轉專業的動機上:“所以你是想幫媽媽完成未竟的愿望嗎?”
替她披上那件沒能穿上的學士服,包括那條頂著猜忌的壓力也想穿的護士裙。
“嗯,但主導的因素并不是。”鐘懷遠的聲音里是無數次復盤后才會有的冷靜,“后來我無意間得知認賊作父,最先想到的就是玉石俱焚。”
“他認我回來不過是有利可圖,那我就徹底斷絕利益根源,不讓我的雙手成為供他虛榮繁衍的沃土。”
“我的理由不過是沖動的幼稚報復。那個小朋友說的沒錯,我確實很任性。”
鐘懷遠曾視臨床醫學為畢生努力的事業,可是年輕的憤怒催生出不成熟的解決方法。迅猛燃燒后的灰燼無法再拼湊出理想的雛形,遲到的冷卻讓他心生悔意。
成長或許就是不斷消化每一個選擇帶來的后果,無論是好是壞都坦然為此埋單,笑淚汗血共同構成了他身上疼痛的成熟。
鐘懷遠的臉上難得蒙了一層破敗的凋零感:“我本名佟仞,可最終還是辜負了她寄予的期待。”
千峰萬仞般堅定不動搖的意志,在他親手扭轉自己職業道路那一刻灰飛煙滅,只剩下沉默的灰黑——
唯有眼前人愿做其中唯一的青色。
“你的堅持也體現在反抗鐘教授對護理專業的歧視上呀。雖然你中途換了一條賽道,但也有在認真恪守期許。”祁冬青試圖安撫他低落的情緒,“阿姨看到你今天在崗位上的成績,一定會感到安慰的。”
良言如藥,不僅治愈了他的傷痛,更促成了與過去自我的和解。
“冬青……”鐘懷遠喃喃著。
祁冬青笑言:“我在呢,我一直都在這里的。”
鐘懷遠眼中的光逐漸黯淡,似是心中認定了一個錯誤的答案:“真相就是這樣,你后悔因為這個傳聞喜歡上我嗎?”
祁冬青傾心于他的事實是基于他“勇敢”的虛假推測,當它被推翻的時候,鐘懷遠沒有把握繼續騙得這份垂青。
“我為什麼后悔?”祁冬青伸出手縛住鐘懷遠的,“傳聞只是契機,我更相信和你朝夕相處中體會到的感覺。”
注意到你的起因可能存在偏差,但不論推導過程如何,愛上你的結果永遠成立。
掌心下的顫抖逐漸平息,他亦貪婪地尋找著指間不該侵犯的縫隙。十指相扣的那一刻,祁冬青說:“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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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蓮:清熱解毒、健胃止痛
希望大家不要怪小遠年輕時的意氣用事,他明白了問題所在,也在消化結果的同時很努力地變成熟。
下一章就互訴衷腸~
第27章 子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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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冬青推門而入的時候才發現咖啡書吧里的陳設變了許多,雖然經歷了翻新,但這里的特色留言墻依然被保留了下來。
三色的馬克筆安靜置于架上,內膽中被消耗的墨水共同匯成了墻上紛雜的心情。上面大多都是對生活的宣泄和未來的期許,穿插著校園戀愛時獨有的甜蜜。
祁冬青撫觸著墻上完全干涸的墨跡,心中感慨不已。
鐘懷遠看著祁冬青眼神中忽明忽暗的光圈,脫口而出:“這倒像是你喜歡做的事。”內心世界感情充沛的人總會輕易生出表達欲來,他很好奇祁冬青到底寫過什麼。
被看穿的祁冬青坦率地說:“就是寫一些沒有新意的東西而已。”
鐘懷遠伸出手替他捋順了脖子后面翹起的發:“文字再無聊,只要被寫出來就有意義。你說,我樂意聽。”
盡管書吧內沒有規定必須保持沉默,但顧及周圍仍有同學在做自己的事情,持續交談顯得并不禮貌,況且感情這麼私密的事情,祁冬青也不好意思打擾到別人。
他勾手示意鐘懷遠彎一下腰,對方話地垂下頭,一副悉聽君便的模樣。
祁冬青伏在他耳邊,說話間帶出來的熱氣不斷刺激著他耳后敏感的皮膚,唇瓣有時甚至還會剮蹭到。
“留言墻承載著我喜歡你的秘密,可是我好慫,都不敢寫下你的名字,每次提筆連姓氏都還沒寫完就立刻擦掉。”
“我在這里旁觀了很多勇敢的瞬間,每個人的故事都精彩得讓我羨慕。可能被大家的真誠感染到吧,我決定直面自己的心情。
”
“我把自己的名字拆成了19劃,每當鼓起勇氣時就在這里留下一筆痕跡。本來想用這個方法自我鼓勵,可是我太膽小,到最后都沒能在你畢業之前寫完這個并不復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