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像早上剛睡醒那樣亂蓬蓬的,可能因為剛才發癢笑到脫力,這會兒眼角還有些潤潤的看起來。鐘懷遠把他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收進眼底,叮囑了他一句“先去洗手”。
祁冬青跟著進了廚房,在水槽邊乖乖地把手洗干凈,搶著幫忙擺了餐具。他很享受這樣的相處模式,分擔家務是他向往的平淡幸福。
祁冬青自認為已經是難得的居家型男人,他一下子有些泄氣,自己吸引人的魅力點在鐘懷遠的廚藝面前瞬間顯得黯然失色。
“哇,遠哥,你太強了。”祁冬青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鐘懷遠被他眼中真摯的崇拜勾出點羞赧來:“家常便飯而已,功多技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算美好的過往在他腦中浮閃過幾秒,再開口時語氣重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冷漠:“況且我本身獨立得早,都是一個人照顧自己,早習慣了。”
鐘懷遠言畢,有些差異自己竟然在祁冬青面前不自覺就流露了心聲。
祁冬青聽出他的不愉快來,便努力說些不要臉俏皮話轉移:“你今天做這麼多菜,把我口味養刁了,以后想拿捏我就容易多啦。”
鐘懷遠往他碗里夾了一塊咕嚕肉,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你的心思很難猜嗎?”
祁冬青的心思有多難猜呢?不過是這麼多年依舊笨笨地喜歡著鐘懷遠卻遲遲不敢正式表白罷了。
對方的眼神像羽毛一樣落在身上,祁冬青卻覺得自己被看了個透徹,即便早就挑明過心意,可再聯想起來依然能讓他感覺到心悸,只能紅著臉低頭裝作扒飯。
“我開玩笑的。做多幾道菜是為了摸清你的口味。”鐘懷遠見他的背彎得像眼前這盤蝦,放了他一馬,“算是禮尚往來吧。”
小大夫確實和他說得那般不挑食,唯獨一盤蒜蓉粉絲蒸蝦,看起來是可以接受蒜味但不太能受得住直接吃,因此總要挑出一些來。
鐘懷遠默默地用公筷拂去了一部分蒜末,裝作無心般問:“我的口味你是怎麼知道的?”
“啊?”祁冬青被這個跳躍的問題冷不丁砸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可能是早餐檔的老板娘泄密。
他放下筷子試探道:“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啊。”
“不生氣,你說。”鐘懷遠承諾。
“首先聲明我絕對不是什麼變態跟蹤狂。”祁冬青低下頭不敢去看他,“在國醫大的時候,我總是在食堂偶遇你,久而久之就……觀察到了。”
祁冬青故意模糊了自己花了一周時間摸清了他用餐作息的事實,也不敢告訴他,所謂的偶遇不過是刻意制造經過適當美化后的說法。
他乏善可陳的暗戀故事并不精彩,沒有引人入勝的情節設定,也沒有恰到好處的意外巧合。
“你總是一個人吃飯,就算菜品踩雷也會堅持光盤。”
“有朋友一起的時候也不經常說話,只是安靜地聽,偶爾參與兩句,也是在咀嚼完之后。”
“第一次看到你用醬油醋沾湯包覺得不可思議,但我跟著嘗試了一次,也喜歡上了。”
“本來我喜歡賴床,可后來跟著你竟然也改掉了磕睡癥,作息健康了好多,我家里人都嚇了一跳。”
故事的男主角就坐在對面,此刻是他唯一的聽眾。
祁冬青的聲音越來越輕,但話卻越來越流利。
鐘懷遠全程安靜地聽著,祁冬青描述里的自己帶著讓他差異的溫柔色彩。
像睡前被翻動的書頁和手指,又像午后揚起的窗簾和微風,無論接觸是否有形,都留下了細微的改變,或許是一道褶子,或許是一寸位移。
他們之間亦是如此。
鐘懷遠心里泛起一層酥麻的怪異感,像冬日里和門把手相觸時那般刺痛。
“冬青,你抬頭。沒必要感到羞恥。”
“被感興趣的人吸引目光是人之常情。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是我能理解。”
祁冬青放在膝蓋上的手驟然收緊,突然生出了一些委屈。鐘懷遠說話的時候一直望著他,聽得出來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他明事理、會共情,可唯獨不能給予自己回應。
祁冬青破天荒地勇敢了一次,像是賭氣般說:“你尊重的是這個邏輯,但你不會理解我的心情。”
“當時沒能察覺,我很抱歉。”鐘懷遠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在對方逐漸黯淡的眼神光中選擇了沉默。避而不談,是成年人最怯弱的自我防衛機制。
又是祁冬青率先做出讓步,立刻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匆忙走下去了:“沒關系的遠哥,那時候如果被你發現了,可能早就被你的冷言冷語嚇跑了。”
“現在我們是朋友,還一起同臺吃飯,也算彌補當年的遺憾啦。”
祁冬青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吃到了一顆沒熟的杏子,明明齒間酸澀難忍,卻還要假裝品出了甜味。
后半頓飯變得索然無味起來,直到飯后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節目,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依然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鐘懷遠的心情此刻復雜得像是初中時解不開的電路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