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祁冬青才發現原來常煦的偽裝處處都有跡可循,為了營造出完美的人設每一步都精密計算,有時用力過猛,但更多的是如履薄冰。
“他應該比我更煎熬吧,害怕被人揭穿,每天都活在忐忑中。”祁冬青搖著頭,為記憶中的人遺憾嘆氣。
夏澤蘭對他毫無憐憫之心,白眼就差翻到天上了:“該他的,這麼裝X,遲早翻車。”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明白通透,大多數時候人們或多或少都會選擇迎合別人的眼光,將自己強行裹進根本不適合的鞋子里。祁冬青從來不去評判這類做法的對錯,每個人的決定都不容易。能得到幸運眷顧的辛德瑞拉實在太少,大多數人都是承受皮肉之苦的繼姐。
祁冬青不愿這些不美好的過去成為阻擋他追求幸福的絆腳石,也深刻地知道,唯有親手撕開覆蓋在表面的敷料,才能檢查創口愈合的情況。
所幸遇上鐘懷遠,對幸福的渴望最終遠勝過內心深處的怯弱,祁冬青覓得了與過去和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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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連:清熱燥濕、瀉火解毒
第15章 決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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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懷遠下了夜班,獨自在醫院對面的早餐檔點了一碗云吞面。
老板娘是嫁到這邊的廣東人,茶點做得正宗,用料也講究,都是老家那邊運來的。鐘懷遠吹著那里的海風長大,偶爾也會靠這碗里的味道和熟悉的鄉音找尋記憶。
前段時間家里添了新丁,老板娘自然得去幫忙,最近才剛回來店里。
一段時間沒吃上,鐘懷遠確實有些饞了。皮薄餡大的云吞,一口下去就能吃到一顆新鮮完整的蝦仁,竹升面筋道爽口,細細咀嚼還能品出蛋香。
老板娘出來收拾隔壁的桌子,見到鐘懷遠一個人悶頭吃面,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之前總和你一起撐臺腳的靚仔呢?”
鐘懷遠幫襯店里許多年了,彼此都熟悉,算是關系比較好的街坊了。這些年,老板娘很少見鐘懷遠和同事以外的人過來店里,前段時間那個面相和善的男人給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鐘懷遠將一口面吞下,才不慌不忙地說:“您還記得他?”
“肯定啦,那孩子每次來幾乎都是七點沒到,那時候檔口人還不多,他就陪我聊天哦。”老板娘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操著一口廣譜使勁夸,“人有禮貌又會說話,不知把我哄得多開心哦。”
關于祁冬青對老板娘的態度,鐘懷遠一點沒覺得驚訝,這自來熟的操作真的非常符合他的處世準則。
“不過你和他是什麼關系啊?”老板娘突然想起了什麼,拉開凳子坐了下來,“那孩子三句不離你的,好像很緊要你喔。”
在蒸騰的霧氣里,鐘懷遠愣了一下,說:“朋友吧。”
鐘懷遠覺得他和祁冬青之間的關系好像并不屬于任何一種明確的分類,眼下他也只能給出這麼含糊的說法。
他擁有著冷靜克制的理性,祁冬青則聰明知趣,從不步步緊逼。理智與聰明的博弈只會給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答案,模棱兩端、攻守皆可。放任自由發展,結果不論如何,雙方都能保持應有的體面。
“我做你生意這麼久,口味摸透了不奇怪。可姜蔥蒜油鹽醋放多少,他知道的比我還清楚。”作為過來人的老板娘看鐘懷遠的眼神逐漸有些意味深長,“實話說吧,你朋友對你還真挺上心,張口點餐都是你愛吃的。
”
之前約在一塊吃早飯,鐘懷遠交班結束給祁冬青發條短信,出來到店里就有合心水的早點擺在面前。有時他會在聊天里點餐,更多時候沒有特別的想法就隨小大夫安排。
他一直以為是老板知道熟客的習慣,也就沒有多想,可如今看來并不完全如此。早餐店里食客眾多,幾乎人人都是熟臉不熟名。更多的時候老板都是看到那張臉,手上的功夫才能反應過來。忙不過來的時候,說不上來對方想要什麼也不足為奇。
調料碟里恰到好處的辣度,咸豆花里代替蘿卜干的榨菜粒,雞蛋餅中多刷了兩遍的甜醬……他未曾留心之處,藏著祁冬青隱晦而深刻的體貼。
祁冬青的付出總是潤物無聲般平淡,他像蒲公英,到處都是存在過的痕跡,卻因不在意是否能在別人身上留下香氣,而總是被粗心地忽略。
鐘懷遠有些艱澀地開口:“他總是這樣嗎?”
老板娘指了指旁邊的操作臺:“他每次就站在旁邊看著我出餐,提醒好幾遍呢,生怕我出錯。”
“我家這個已經是附近出名的疼老婆了,對我都沒這麼好哦。”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后廚里辛勤忙碌的老伴。
鐘懷遠想起祁冬青將早餐推到自己面前時那欣喜又有些期待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低頭沉默著將最后一顆大云吞送進嘴里。自己對周圍事物下意識的漠不關心,無形之中也成為了傷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