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遠哥,早點休息[月亮]。”
“外公的藥酒好了的話我會聯系你。”
鐘懷遠很難得被這種非常簡單的開心感染到了,他抬頭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嘴角的弧度好像一直沒有壓下去。
鐘懷遠交朋友從來都是在日常磨合中水到渠成的,可和祁冬青正式認識還沒兩個星期,小大夫已經非常霸道地交上了自己這個朋友。
這種自來熟的程度,應該可以說是社交牛逼癌了,鐘懷遠覺得祁冬青這毛病比他在急診中心碰到過的疑難雜癥還要難見。
小大夫每天都會和他分享日常,有時候是一鍋因為放了太多藥材而黑黢黢的補湯,有時候是打了馬賽克的預約表,更多的時候是一些非常沒營養的“吃了嗎”、“忙嗎”的日常問候。
夸張的時候,鐘懷遠把手機落在護士站,巡房回來就有同事笑話他:“護士長,你這消息提示比我早上鬧鐘密度還高。”
神奇的是祁冬青沒有讓他產生被打擾的不滿,他并不總是回復或者發表自己的感受,但發來的消息和圖片都會看。鐘懷遠看著他每天努力生活的模樣,覺得之前那些狠狠砸向他的疲憊都一下子消散了。
祁冬青和他以往交的朋友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鐘懷遠也拿捏不好兩個人交往的方式,所幸的是祁冬青從來不會讓他覺得尷尬,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人好像已經非常自然地融進了他的生活圈里。
其實兩個人的工作地點并不遠,說白了也就兩條街的距離,對于在醫院對面的早餐檔碰到祁冬青這件事兒,鐘懷遠不會覺得奇怪。
他剛下晚班,七點半和早班的同事交接完,他習慣來這家店吃上一頓再回家休息。
祁冬青拿濕巾仔仔細細擦干自己身邊的小馬扎,示意鐘懷遠坐下來。他嘴里還叼著半只花生包,卻張羅著幫自己用茶水燙筷子,動作間一股子特殊的香氣就這麼冒了出來。
說來也奇怪,對面流動煎餅攤上辣椒面的熗味、沙縣門口籠屜加熱時四散的竹清,還有反復煎炸過的油脂,這些往日瞬間能攫住鐘懷遠嗅覺神經的人間百味,在祁冬青面前都失了靈,再沖再雜的味,也沒能蓋住他身上那股子藥材香。
就好像他血管里流動的根本不是血漿,而是藥湯。不是那種纏綿病榻的苦澀,反倒是瓦罐燉煮時溢出的清甘。
鐘懷遠去店門口點餐,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籠湯包,祁冬青見他回來,非常自然地調起了醬油醋,眼前人的口味他一直沒有忘記。
在鐘懷遠詫異和探究的眼神里,祁冬青突然慌張起來:“啊,你不喜歡的話再重新調過。”
祁冬青很怕鐘懷遠順著這事多想,又補了個非常蹩腳的理由:“呃……我平時都是這麼吃的,所以想推薦你嘗嘗。”
“沒有,這也是我的口味。”鐘懷遠摁住他作勢要推開調料碟的手,“謝謝。”
幸虧鐘懷遠沒覺得不妥,祁冬青這才松了口氣。
這家早餐店在附近非常有名,通勤時間通常沒有位置,兩個人這會兒坐在街邊臨時擺出來的桌椅上,不時有鳴笛聲砸向他們的耳膜。初春早上的溫度不算高,祁冬青的手指關節凍得有些發紅,鐘懷遠倒了杯熱茶放到他手邊。
“不習慣?”鐘懷遠看出了祁冬青的促狹。
祁冬青小口啃著糯米雞,連忙否認:“沒有,這家店味道很不錯。”
鐘懷遠瞥了一眼那雙矮桌下略顯局促的腿,笑道:“我說的是這環境。”
祁冬青在他的注視中說不出謊話。這確實不是他的習慣,他總是在家里做著吃,吃完了再出門,去早餐店意味著復雜的食物會在身上留下味道,祁冬青不喜歡這樣去坐診。
“我平常都是自己做的。”祁冬青不好意思地笑笑。
“難怪之前沒碰見過你。”鐘懷遠點了點頭,沒有深究他突然出現的原因。
祁冬青拿手背貼著滾燙的塑料杯,剛才僵直的手指恢復了一些知覺。“我難得不開火就碰見了,今天也算咱們有緣。”他就這麼大大方方看向鐘懷遠,眼睛里滿是淺淺的笑意。
祁冬青從來都知道在哪里可以遇到鐘懷遠,只不過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忍著不去打擾而已。和春堂和仁濟同屬一個生活圈,大家的日常活動范圍總會重疊,無論是之前的回避還是今天的偶遇,都是他刻意為之罷了。
鐘懷遠沒有否認緣分這種無聊的說法,更不能否認此刻祁冬青干凈又溫柔的眼神,比久違的太陽更讓他擁有一個好心情。
“其實也不是有緣啦,我是來碰運氣的。”祁冬青放下了手里的糯米雞,捧著塑料杯子小口喝著水,好像在做什麼心理建設,“我今天運氣不錯。”
鐘懷遠忍俊不禁:“你在這蹲點呢?就不怕沒碰上?”
“我怕呀。可是今早我起床看到你昨晚給我回的消息,我就很想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