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知停一面嫌棄地把手絹丟到桌面上,一邊咬牙說:“你故意的?”
或許是注意到他們的爭持,周圍人的目光一下子聚攏過來,圍觀者越來越多,都閉著嘴巴不吭聲,整個員工食堂瞬間只剩下電視機里中場廣告的聲音。
“我先走了,鐘科長慢用。”鐘懷遠不想再糾纏下去,作勢要走,又被人伸腿擋住了去路。
平時鐘知停招惹他,見他不上鉤自討沒趣就不玩了,今天吃了癟還忍著脾氣不走,那就是真的有大事。
“不想被人八卦就趕緊老實坐下。”鐘知停用下巴點了點,示意鐘懷遠坐下,又轉頭用眼神轟走了人群。
好好一張餐桌,被兩個人分側坐著,就變成了談判桌。
鐘知停剛挨了一記糖醋排骨攻擊,心情不是很舒爽,直接開門見山:“老鐘喊你周末回家吃飯。”
鐘懷遠的眉心一下子聚攏了,原本放在膝上的手驟然緊握。克制住眼底的漠然,他搖頭拒絕:“我不去。”
鐘知停眼里掠過一絲無語,說話很不客氣:“你以為我樂意餐桌上多個你?哪次不是臭著張臉,看著還影響消化。”
“那正好和你意,你還能好好吃飯。”鐘懷遠習慣了他的冷嘲熱諷,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因為不順氣而說出更尖銳的話。
鐘知停像是撩不起架打的小狗崽子一樣感到無趣,也不逗他了:“你忘了我就提醒你,周末是老鐘的生日。記得別給我們家丟人。”
生日不過就是個幌子,底下的人情買賣、錢權交易才是主角。鐘知停作為年少有為的胸外一把刀,是社交場的寵兒,而他不過是個別人嘴里微不足道的男護士,甚至都入不了那圈子的眼。
鐘懷遠越想,眸色越沉,可他知道這次由不得他任性。
“我就喜歡看你明明反胃,卻又硬著頭皮消化的樣子。”鐘知停看著自家便宜弟弟越來越緊繃的唇線,終于有了扳回一局的快感。
“下面插播一則突發新聞:傍晚六點二十五分左右,本市江河大道中段發生一起大客車側翻事故,造成三車追尾,現場多人受傷……”
“江河大道不就和我們院隔了兩個街區嗎?”
“現場環境看著還挺嚴重的。”
“趕緊吃完回去把,說不定等下轉接過來,今晚有得忙了……”
聽到新聞的鐘懷遠想也沒想立刻跑了出去,后面有人快步跟了上來,他沒忍住側頭看了一眼,竟然是一邊跑一邊松領帶的鐘知停。
鐘知停被他充滿疑惑的神情傷到了,面子一下掛不住了,立馬吼了句:“你這什麼眼神?剛才有個人胸口插了那麼大塊玻璃沒看到啊?”
鐘知停雖然人臭屁,但醫德卻比人品好太多,也沒算壞到徹底。人命關天的瞬間,是鐘懷遠唯一信得過他的時刻。
兩個人跑到急診中心的時候正好救護車也到了,科主任已經帶著一眾醫生護士等在門口,隨時準備迎接病人。鐘懷遠和大家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救護車的門打開,在一片濃重的血腥氣間,鐘懷遠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絲中藥獨有的香氣,不纏綿卻醒神,像是鐫刻在骨上、浸潤著靈魂的體香。
他突然愣了一下,只覺得這氣味熟悉。下一秒,便有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跟著急救員和擔架一起進來了。
男人身上穿著價格不菲的定制西裝,精致的紋理間已經滲飽了開始發暗的血漿。再加上那張過分白皙的臉蛋占了血污,瞧著像一件易碎的玻璃飾品——
這人正是前不久剛見過的和春堂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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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草,又稱苜蓿,清脾胃,清濕熱,利尿消腫
鐘懷遠:是的,我有一個便宜大哥
第5章 酸棗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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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大夫?”
幾乎在認出人的同時,鐘懷遠上前扶住了祁冬青。眼前的人胸腹前到處都是血跡,一下子竟瞧不出到底哪里有創口。
“你哪里受傷了?”
祁冬青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回頭,直接就撞上了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鐘學……鐘護士長。”祁冬青猛然想起這是在急診室,開口后立刻糾正了稱呼,“放心,我沒受傷。剛才我在現場做了一些應急處理,但是不放心所以跟車來了而已。”
病床的滾輪聲和簾子拉動的聲音此起彼伏,交通事故中受傷嚴重的幾位患者已經被火速推進了搶救室,一個胸部插了塊擋風玻璃碎片,一個開放性骨折,還有一個沒有明顯外傷但已經陷入了昏迷。
“愣在那里干嘛,還不趕緊過來開放靜脈通道?”鐘知停不耐煩地掃了一眼旁邊的見習學生,“你們頭兒平時沒教嗎?還說急診是仁濟的前線,就這素質也不怕耽誤治療。”
看似在教訓新人,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影射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沒人趕吱聲。
鐘知停醫術高超,為人更是心高氣傲,對治病救人這事兒嚴謹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不僅是直接管轄的醫生,胸外的護士也被折磨得個個都能獨當一面,也難怪他這會兒對著頭一次碰到大場面的見習學生發脾氣。